重案750:凶案现场的猫(46)

空姐悦耳的声音响起,飞机要开始下降了。

就快到了,彩云之南,李刚和他深爱的姐姐丹雅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第50章 旧罪有长长的阴影(25)

丹雅和李刚的家在一个很偏远的村寨里。

傅酒酒和苏巍从昆明下了飞机,还要再乘火车去到某个市,再坐大巴车到县里,然后从县里坐公交车到乡里,再从乡里搭拖拉机,颠簸一个小时,这才能到丹雅和李刚的家。

彩云之南,山清水秀,清泉和风……以及拖拉机。

坐在拖拉机上,傅酒酒和苏巍面面相觑。

这村寨太偏远,甚至没有通公路,拖拉机行驶在土路和山道上,发出震天响的轰鸣,时不时一个大颠簸,颠的人一跳一跳的。

傅酒酒无奈地说:“没想到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苏巍哼笑:“比这穷的地方还多的是呢,不说别的了,就说贝贝。贝贝的老家有多穷?穷到以卖儿卖女维生,贝贝的妈,才二十四五岁,已经生过七八个孩子了,没有一个在身边,都卖掉了,从十六七岁起,肚子就没几天空的时候。”

傅酒酒听了默然不语。

就这样闲聊着,拖拉机终于进寨了。

苏巍跳下拖拉机,伸手去接傅酒酒。

一下车,傅酒酒就扶着树吐了,吐的稀里哗啦的。

这个村寨很小,因为是山地环境,适合人居住的平地非常少,全村一共散落着大大小小几十户人家,都是肉眼可见的穷,一路走过去,最好的房子也不过是砖瓦房。

苏巍一手扶着吐的脸惨白的傅酒酒,一边跟遇到的村民打听:“你好,请问有个叫丹雅的,她家住在哪里?”

或许是因为听不懂普通话,遇到的村民都只是摇摇头。

直到打听到一个背着背篓身形粗壮的中年女人,对方仔细看了一眼苏巍和傅酒酒,才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问苏巍:“你们来找她做啥,丹雅十年前就死了。”

看出她的防备心颇重,傅酒酒忙开口:“大姐你好,我是丹雅的弟弟李刚的朋友,有点事,所以来拜访下阿姨。”

女人舒一口气:“哦,那你们跟我来。”

她转身带路,苏巍和傅酒酒跟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寨里走。

路上,女人做自我介绍:“我叫丹萍,是丹雅小时候的好姐妹。”

这么说来,她才三十岁?傅酒酒不禁吃了一惊。

女人继续絮絮叨叨:“后来丹雅去了大山外面,听说她成了名人,还给家里寄了很多钱,把家里的房子翻修了,我也收到了她寄来的信和礼物,喏。”

她歪一歪头,示意傅酒酒和苏巍看她头上的发卡:“这是我结婚的时候,丹雅送给我的结婚礼物,从临江市寄来的呢,丹雅还说,有机会要请我去临江玩,开开眼见见世面。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十年前突然传来消息,说丹雅自杀了,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很替她可惜,觉得可能是外面的世界太难混了吧。”

她长叹一口气:“带她走的那个人把她的骨灰送回来的。”

她比划了一下骨灰盒的大小:“我那么大的一个好姐妹,回来的时候就剩了那么小一个盒子。”

傅酒酒听的鼻子一酸。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女人突然问:“哦,对了,李刚,你刚才说你是李刚的朋友,刚子什么时候回家啊?上次回来都是半年前了,留下一沓钱就走了,也没再捎信回来。你要是见着他,问他一句,今年中秋他还回不回来了?”

傅酒酒听的如鲠在喉。

苏巍不自觉地把手放到了包上,那里面放着李刚的骨灰盒。

那么高那么大的一伙子,再回家的时候,只剩下小小一个盒子,一抔灰。

女人在一间砖瓦房前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

她伸手敲门,大嗓门喊:“玉香婶,你家来人了,快开门啊。”

然而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门。

丹萍的脸上露出焦急神色:“这可怎么办,玉香婶一向身体不好,怕不是又发病了。”

苏巍示意丹萍和傅酒酒后退,自己抬腿猛地一脚把大门踹开。

走进房子里,只见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太太正躺在灶台边,不知道是死是活。

苏巍忙把人抱起来,放回到土炕上。

丹萍忙从灶台的大锅里舀了一碗水,坐在床头,一边帮老太太捋胸口,一边轻声喊她的名字:“玉香婶,玉香婶,刚子的朋友来看你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刚子”这两个字发挥了作用,老太太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浑浊不堪,丹萍悄声对苏巍和傅酒酒说:“玉香婶眼睛有病,白内障。”

想来,之前她是口渴了想喝水,或者想做饭,摸索着自己去灶台,绊了一跤才摔在地上,摔的人事不省,直到有人到家里来。

傅酒酒看着这行将就木的老太太,心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丹雅是她的大女儿,丹雅今年如果还活着也不过30岁,看丹萍就知道这地方结婚很早,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秃发皱纹的老太太,可能其实只有五十岁左右甚至更年轻。

就连傅酒酒的外婆都比她看着年轻好多!

傅酒酒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外婆也是退休老教师,虽然年近古稀,但精神矍铄腰板挺直,把头发染的乌黑还化淡妆,每天去广场上和人跳交谊舞,夕阳红的生活过的不要太多彩。

傅酒酒从有记忆以来,长待的地方不过是老家和临江市,她的老家是临江市附近的二线城市,临江市更是国内的一线大城市,就算旅游,她去的也是北京广州深圳成都重庆这样的大城市,或者是那些古风古韵的小镇。

她从没见到过,贫穷可以把人摧残到这种地步!

看着玉香婶,她似乎更加明白了,当初丹雅为什么会被袁国岷骗。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原生的罪恶,一是贫穷,二是贪婪。

而贫穷的人,往往又会被贪婪的人所利用,最终陷到万劫不复的地狱里去。

傅酒酒这才明白,自己能平安长大到如今,靠的无非是幸运罢了。

玉香婶醒来后没多久,又陷入了昏迷。

苏巍摸一摸她的后脑勺,摸到了一个不小的肿块,他对傅酒酒说:“这样不行,得送她去医院。”

像样的医院,最近的也是在县里。

好在,村子里唯一的一辆农用三轮车今天在家,比起拖拉机来也少些颠簸,苏巍在三轮车上垫了厚厚好几层被子,让玉香婶躺在上面,自己揽着她的上半身,和傅酒酒、丹萍一起送她去县医院。

然而刚走到半路,玉香婶就吐了。

很显然,她摔到了脑袋,后脑勺有肿块,是脑受伤引发的呕吐。

一车人无能为力,只好催司机把车开的再快点。

好容易在天黑前赶到了县医院,然而医生只看了一眼,就把苏巍拉到一边,悄声说:“八成救不活了,上手术台未必能下来,有什么话还没说的,现在赶紧说了吧。”

那边傅酒酒喊苏巍:“苏叔叔快过来!玉香婶有话说!”

苏巍一咬牙,跑回到玉香婶身边。

玉香婶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但眼睛里仍旧是一片白茫茫的,她伸出枯槁的手去抓苏巍,含混不清地用口音浓重的话问苏巍:“班长,我们家刚子什么时候能退伍啊。”

她的意识已经混乱了,她以为现在是去年,而李刚还在部队里,她把苏巍当成了李刚在部队的班长。

苏巍俯下身来,柔声安慰她:“他已经退伍啦,在回来的路上了。”

玉香婶安慰地一笑。

她抓着苏巍的手臂软软地垂了下去。

玉香婶丈夫死的早,娘家人也都不在了,仅有的一双儿女,丹雅十年前就自杀了,李刚也在几天前复仇完后开枪自杀了。

她的葬礼,最后是苏巍和傅酒酒帮着丹萍操持的。

很简单的葬礼,在县医院宣告死亡后,直接送去了县殡仪馆火化,三个人捧着骨灰盒回了村寨,在玉香婶自己家的地里,丹雅的墓穴旁边又点了两个穴,把李刚和玉香婶的骨灰盒埋了进去。

傅酒酒自己出钱,请县里刻墓碑的人连夜给李刚和玉香婶刻了个碑立在坟前。

把李刚和玉香婶入土为安后,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苏巍问傅酒酒:“你接下来去哪儿,回临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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