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知道+番外(17)

作者:枼青衫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打开淋浴头,仿佛又回到1998年的香港。那一年,亚洲金融风暴爆发,香港正处于风暴的中心。她住在油麻地的格子间,十平不到的屋子,只够摆一张床一张桌和一面柜,厕所和厨房在走廊的尽头,七八户人家公用,晚上洗澡都要排队,尤其是夏天,冲完凉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带上耳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如果傅桓知不忙,她一个月能见到他一次,如果他很忙,可能消失大半年才会联络她。见了面,他也只是问她,过得好不好,钱够不够花,有没有好好上课,像一个诲人不倦的长辈。他年长她十岁,算不上长一辈,只是行事说话太过稳重老成,才会让她有一种隔辈的错觉。

那几年,他是她心里引路的明灯。

澡洗到一半,浴室的灯突然灭了,客厅的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她关掉花洒,匆忙的用毛巾擦了擦身上,套上睡裙。

刚拧开浴室的门,就见黑暗中有一束微弱的火光。

魏邵天拿着打火机,正在柜子前东翻西找,“好像是停电了。”

她朝火光的方向走去,准确的从第三个抽屉里拿出了手电筒,“可能是保险丝烧了。”

魏邵天说:“我下楼去看看。”

没走两步,就撞上了鞋柜,黑暗中一声吃痛。

“撞到哪儿了?”

“腰。”

宋瑾瑜无奈,“还是我去吧。”

他乘机耍赖,“你心疼我啊?”

“我怕你伤口化脓,又找借口赖着不走。”

可惜没有灯光,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气急败坏里透着无可奈何,一定非常有趣。

“大晚上的,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着他就跟着她往外走,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你——你关门干嘛?”

魏邵天愣了愣,“你没拿钥匙啊?”

黑灯瞎火,怎么拿钥匙?宋瑾瑜气得想抬脚踹他,“现在怎么办?”

两人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干瞪眼。魏邵天摸了摸裤兜,一包烟,一只打火机,还有下午去买烟找的几十块零钱。

“我身上还有点钱,反正也没电,旁边找个招待所凑活一晚上,明天一早再找人来开锁。”

她气得牙痒痒,“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要是故意的,也该身上带张卡,带你去住五星套房。带女人去招待所这么跌份的事情,传出去我还怎么混?”理直气壮地说完,他还不忘数落她,“谁让你买的这么高楼,窗户都爬不了。”

“你不是会撬锁吗?”

“妹妹,你这可是防盗门。”

她被驳得接不上话,左右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可她身上除了一条睡裙再无他物,连手机也没拿,对着满墙的开锁广告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既然在外头,魏邵天就肆无忌惮地点了根烟,揣兜准备下楼,“不走,打算坐门口坐一晚上?不怕冻死?”

盛夏已过,秋夜里,宋瑾瑜穿着拖鞋走在小区的道上,她的头发还在滴水,身上就穿了一件棉质的睡裙,还透风。

怕她冷,魏邵天把身上的开衫脱下来给她,“先穿着吧。”

她不要,他便直接上手给她套上,“你还跟我客气?我可穿了裤子,你光着腿,要感冒了谁照顾谁?”

出了小区,对街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有一个招待所,挂着破旧的牌子,舒心宾馆。

宋瑾瑜站在外面等着没进去,魏邵天跟前台值夜的老板娘交涉了半天,才拿着钥匙出来,“我身上就五十,只够开一间房。将就将就。”

这剧情,真俗。宋瑾瑜拿过钥匙,没有一点好脸色的就低头往里走。

魏邵天没立即跟上去,又摸了根烟点上。

老实说,今晚这事虽不是他事先预谋,但也是一时兴起,一蹴而就。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十多天了,该说的他也说了,换做别的女人,早该弃城投降了。他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就是等不到一点儿回应。

追女人嘛,少不了耍点手段。他是看见钥匙放在鞋柜上,才关的门。今晚停电,是天时,住招待所,是地利,最好能把事办了,人也就和了。

魏邵天一抬头,看见二楼的灯亮了,心里不免一动。今晚睡了她,就坐实了他的阴谋,不睡她,姑且还能再装一装正人君子。

心烦意乱的踩灭烟头进去,心想着,见鬼了,什么时候他睡个女人还需要心理建设了?

211,魏邵天在外头敲门,好一会儿门才开。

他瞥她一眼,嗫了一句,“还算有点良心。”

房间又小又挤,入眼除了一张床和一台破旧的电视机外,什么也没有。

宋瑾瑜打开门,什么也没说,拉开被子躺下,蒙头就睡。

这下轮到他犯难了。现在立马就上床,未免显得太心急,看会儿电视吧,人洗得干干净净就躺在床上呢,电视里播什么他也看不进去啊。

魏邵天扯着T恤低头闻了闻,腰上有伤不方便天天洗澡,还好今天一天都没出门,除了烟味,也没什么味道。

走到床边,昏黄的床头灯照着她娇俏的脸蛋。

他问了声,“睡了?”

她呼吸平缓,没有应答。

魏邵天关了灯,掀开被子的另一角躺下,心里还在琢磨。睡,还是不睡,已经上升到了哲学问题。

说不定她真的睡着了呢,硬把人吵醒,确实也有些太不厚道。好歹她也救过他一命,算是半个恩人。

真他妈见鬼了,人都躺床上了,居然还下不去手,他什么时候这么怂过?

翻了好几个身,越想越烦躁,越没有困意。魏邵天干脆侧躺着对着她的背,手不自觉的就落到了她的发梢上,勾起一绺在指尖一捋……还是湿的。

南方潮湿,这样湿着头发睡一晚,明早起来肯定是要头疼的。想到这他一个翻身又爬了起来,下楼问老板娘要了个吹风机,插上电给她吹头发。

她仍保持着刚才的睡姿,呼吸也很平缓。他担心她会犯哮喘,口袋里还偷偷装着个吸入剂,现在看多半是用不着了。

插线口离床有些远,线也不够长,他只好把电线从床脚绕上来,人半趴着给她吹头发。维持着这个姿势需要腰上使劲,这么一来二去,伤口也跟着疼起来。

可是此时此刻,身上的感觉都远比不上他心上的感觉强烈。

插线口处冒着火花,劣质吹风机散着焦味,他动作很轻,手指绕过她的长发,又被暖风吹散下去。如同葡萄牙语里的一个词,Cafuné,意思是手指拂过爱人的头发。

只有上帝知道,这个瞬间有多么美妙。仿佛有什么降临于他,又仿佛是某种远古而又神圣的救赎。

第12章 门徒(修)

一夜无梦,宋瑾瑜难得睡了个好觉。

她的生物钟一向规律,到点自然醒,起身时房中只有她一个人。

宋瑾瑜穿上拖鞋,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下头发,正准备要出去,魏邵天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碗正热乎的馄饨。

“先吃早饭。”

她仍有些懵:“几点了?”

“八点半,我已经找人去开锁了,吃完早饭回去,应该就能进去了。”

她瞥见他略微凹陷的眼眶,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你没睡好?”

他能睡好吗?一晚上净做无用的思想斗争了。

魏邵天黑着脸把馄饨放桌上,打开塑料盒的盒盖,“快吃,一会儿就糊了。”

他突然这么温顺,不耍无赖了,她反倒有点儿不习惯,于是做样子似的吃了几口馄饨,“我上班要迟了。”

魏邵天原本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她的话,便往外头走,“那走吧。”

大白天穿着睡衣走在街上,多少还有些惹人侧目。回家不过几百米的路,宋瑾瑜都羞得抬不起头,更别说一大早跑去找开锁匠又给她买早餐的魏邵天了。

还好黑社会一般不起早贪黑,她家这一片治安优良,没有泰安的堂口,否则要是让底下兄弟撞见了,不知会怎么取笑他。

开锁匠忙活了十几分钟,顺便给换了把新锁。宋瑾瑜花了十分钟洗漱换衣服,就忙着要出门,正在玄关换鞋的时候,魏邵天说了一句,“晚上我买饭,回家一起吃。”

这段时间基本都是他买饭,吃不吃全看她的心情,这么郑重其事的要她回家吃饭,倒还是头一回。赶着上班,宋瑾瑜应了一声,也没抬头,当然看不见他眼里忽明忽暗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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