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同人)[猎人] 第十二夜(3)

作者:古德拉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记得有一次谈到痛苦,我说人都是痛苦的,为什么,因为人都想变得幸福。这个目标中其实包含了两个小目标,一个是幸福,而另一个就是维持幸福。而第二个小目标,是不可能实现的。

弗洛伊德在《文明的不满》里说,最大的问题是,人对幸福的适应性很高。一件幸福的事情如果长期持续下去,就会使人的感受阈值上升,于是沦为又一个“普通”体验。

但不幸和痛苦就不同了。人很容易就会感到痛苦。他把人不得不面对的痛苦分为三类,一是□□的必然衰亡,二是外界的冲击,三是他人。

难怪萨特会说,他人即地狱,是不是。

想想看,叔本华从另一个角度论述,痛苦为什么可以成为一个闭合的环——因为得不到的时候痛苦,得到了更空虚,于是新的欲望被催生,如此循环往复。

库洛洛当时问我的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

“痛苦和幸福,哪一种更可怕?”

是啊,如果说,维持幸福的状态导致的必将是无尽的痛苦,那么维持痛苦,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如果幸福是感受的逐渐缺失,那痛苦是否是对感官的加强呢?

从实用的角度来看,一直幸福的人很容易突然变得非常不幸,但一直痛苦的人不太容易突然变得非常痛苦。但我觉得这就好像在问得到后失去更痛苦,还是一开始就不曾拥有更痛苦一样,没有什么意义。

你说是格里高尔更不幸,还是哈姆雷特更不幸?至少我是无法判别的。

但仔细想来,两者的终点其实是一致的,那就是麻木。

我知道说痛苦比幸福更幸福不过是一种诡辩,但我有时抵御不了这种诱惑。我知道有的时候人会错把痛苦当做快乐,或者因为体会到疼痛而快乐,但我不是。

如果有人问我,□□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痛苦,我宁愿选择哪个,那么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选择后者。

精神上的痛苦我可以给它穿上华丽的外衣,让它变成一种自虐式的快乐(不知道你们读没读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日记》,我想到的场景和那里面的类似);但□□的痛苦,却无论如何都回避不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会习惯,你不会习惯,你不会习惯的。

有时我会想象,医生拿着手术刀,把我的头盖骨掀开,切除痛觉神经,然后就不疼了。

好在物理上的疼痛有很多控制手段,我们可以用吗啡,也可以用杜冷丁,但这些东西吃多了,也会产生耐药性。

扯远了,我说这些其实主要是想说,库洛洛的看法明显和我不一样,他不认为人都是痛苦的。

但他没说他这么想的理由,我感觉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想清楚,或者他觉得把“我就不痛苦”这句话说出口显得太傻了,所以就什么都没说。

库洛洛的速度很快,现在约是冬季,我只穿了一层单薄的病号服,还没穿裤子,冷风刮过,感觉一阵生疼。

但意外地,这种疼痛却令我心生喜悦。

外面的空气冷冽而清新,吸进去感觉肺泡都像被薄薄的刀片刮过一样。这是我第一次呼吸室外的空气,似乎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不,也许不能说是第一次吧。

库洛洛把我带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普通民宅的屋子,一室一厅,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客厅和卧室显得有些杂乱,到处都是书、手稿,和类似古董的小玩意。

我想,这是不是就是库洛洛平时住的地方。

我不会把这个地方称为他的“家”。因为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间巨大的储物室,好像主人把所有有用的、没用的、感兴趣、不感兴趣的东西都随手乱丢在四处,而我是这众多物品之中的新晋客人。

他把我放在了床上,右手轻轻放在我的脖子上,上下稍微用力捏了几下。

“声带退化吗?”他说,歪了歪头。

那样子看起来像一个捡到畸形小老鼠的小学男生,好奇地拿木棍子戳了一戳。

“真可惜。”他叹了一口气。

然而我听不出他的语气中有几分惋惜,但看样子,他并没有很失望,也许新奇的成分略多一些。

这个屋子我很满意,我想,作为我未来的棺材,作为我最后的墓地。

我的墓地。

第4章 第四夜

寒冷使膀胱变得敏感。

如果我要写书的话,没准会在某章的开篇用到这句话。在我看来这句话充满了诗意,不过当我说诗意的时候,我其实是想说充满了尿意。库洛洛的房间实在有些冷,冷到我的膀胱无法自控。

若是平常,我是断然不会发出如此感慨的。我的膀胱是否能自控并不属我关心的问题范畴,它不必如此拘谨,大可欢快地释放自我。但现在不行,因为我很确定库洛洛没有照顾生活不能自理患者的经验,他很可能不知道要帮我处理这些问题,我又无法开口和他沟通。

他还是做了一些努力的。比如早上的时候,他试着给我喂食——我实在不饿,就没吃,他以为是我的咬合肌有问题,就捏着我的下巴把东西塞了进去,然后马上我就把东西吐了出来。没办法,我实在吃不下。

那个瞬间库洛洛看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尼采口中的深渊,危险却有致命的吸引力。我想,这是一种新的表情,我还挺喜欢的。如果是这样的深渊,我愿意凝视。

他什么都没说,也没继续给我喂食,而是把盛粥的碗放在了床头,转身离开了。

他忘记帮我清理吐出来的食物了。

我觉得他大概不赞同浪费粮食。

对此我深表歉意,但他有他的原因,我也有我的理由,我不会妄想将自己的生活与他比较,他也很难体会我的感受。这么说也许有诉诸“正论”的嫌疑,但我想到的其他理由只会让我看起来更像在狡辩。比如,如果我说“食物无论吃或不吃,终将与其他物质一样归于尘土”;或者说“像卡夫卡的饥饿艺术家,我不是不想吃,而是找不到合胃口的食物”;或者“我不是不吃,我只是得了巴托比症候群”;亦或是“伟大的思想家都是厌食的”……怎么想都是在找打。可悲之处在于,无论我怎么想,怎么说,库洛洛都听不到,能听到的也只有你。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一幅图景:不久之后,名为库洛洛·鲁西鲁的男性终将厌烦他的新同居人,而她,像这间屋子中的其他物件一样,会在他漫不经心的遗忘中收集灰尘。但因为她不是无机物,所以带来了不少污渍。终于,同居人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在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气味中安静逝去。库洛洛也许会后悔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东西运回屋里,他懒得打扫,于是只能暗自检讨(下次一定不能再冲动行事),然后换一间屋子……

如果我可以笑的话,我一定笑出了声,不知为何,这样的前景居然让我有几分期待。

出人意料的是,没过多久库洛洛就回来了,坐在我床边,一副困扰又有些高兴的样子,他的手指搭在唇边,样子像极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喃喃地说:“你是故意的?……你发现了?”

是的,如果他是指他在粥里下了安眠药这件事,我的确发现了。

当然(此刻我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更好的理由),你也可以说,我是不想涉入过多水分,让我的尿不湿超负荷工作。

库洛洛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男人。当然我这么说不是想说他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男人,我只是想说他行事颇为随意。很多事情他只是想做于是就做了,也不太在乎这件事具体有没有做成。成了固然好,却有些无趣,不成固然不好,却多了些别的味道(比如氨气味?)。

抱歉,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体.液泊泊而出,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的。

我大概能猜到库洛洛为什么会想让我睡过去。毕竟,我只有在梦中才能和他面对面交流,他一定想搞明白面前的人那令人费解的脑壳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这时我想到我本意是来报恩的,不由得唏嘘。

因为我看到他帮我清理了身子,还帮我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不得不说他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这有些超出我的预料。

这样我实在没脸说自己是来报恩的,此刻我切实地为没有喝下那碗安眠粥感到愧疚,我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