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清秋还没有跑出多远,他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剧痛,他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雾草这熟悉的感觉——难道天魔血是跟着灵魂一起穿越的?!
“师叔才来了一会儿,怎么就急着走呢?”洛冰河言笑晏晏地从王座上走下来,眼神森冷地看着沈清秋不断颤抖的身体:“木清芳,天魔血的感觉如何?和你下的噬魂蛊比,哪个更让人生不如死?”
噬魂蛊?!
作为知识小百科的沈清秋同学迅速反应过来了,顾名思义,噬魂蛊不是毒,是一种蛊虫。中蛊之人会在七天之内感受魂魄灼烧,万蚁啃噬之痛,最后自己的肉体也会一点点溃烂,烂到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
木清芳是真的狠!沈清秋在剧痛之中迷迷糊糊地想,就是不知道岳清源万箭穿心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痛苦。
沈清秋在地宫殷红的地毯上无力地抽搐,白衣红毯相衬,居然有一种脆弱而妖异的美感。一头青丝凌乱遮住了沈清秋大半面容,他咬住嘴唇,拼命压抑着冲到嘴边的尖叫,嘴唇被咬的鲜血淋漓。他闭上眼睛不去看洛冰河,洛冰河看着他这副宁死不愿看他一眼的样子,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烦躁,他踱步到沈清秋面前,用脚踢了踢他的腹部:“睁眼,”他盯着沈清秋面无血色的惨白脸庞,语气不善:“看着我。”
四肢百骸的剧痛让那人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眉头紧蹙,脸上一片扭曲痛苦。沈清秋微微睁开眼睛,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他有气无力地张开嘴,吐出几个气音,洛冰河没有听清,皱着眉头问道:“你说什么?”
沈清秋嘴唇上下蠕动了一下,洛冰河弯下腰,挑起沈清秋的下巴将耳朵贴在他嘴边,那带着殷红血迹的嘴唇开开合合——
“傻逼。”
洛冰河面色一僵,他万万没想到木清芳事已至此还有勇气来挑衅他。然而还没有等洛冰河扭断沈清秋的脖子,一道强烈的杀气从上方传来直逼洛冰河面门,他急忙用魔气反击,却是切下一个蛇头。洛冰河抬头看向天花板,一个青衣男子盘坐在房梁之上,应该是右手臂的地方却长出一条细长的白蛇。见蛇头被斩断,青衣男子不慌不忙地收回白蛇,那蛇变回了一截白皙的手臂。
“洛仙师,您还好吗?”青衣人语调关切,洛冰河愣了一瞬,以为是叫他,然后他猛地回神,发现原本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沈清秋此刻已经移动到离他十几米远的位置,正一脸严肃地持剑对峙……剑?
洛冰河低头,心魔剑的剑鞘里空空如也。
“好。”洛冰河怒极反笑,眉间那道鲜红的魔纹愈发妖异:“好一出声东击西啊,木清芳,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有趣呢?简直和……沈清秋一样。”
沈清秋的名字仿佛是被他在嘴里咬牙切齿地咀嚼过很多遍才从嘴里挤出来的,沈清秋不由得汗颜,冰哥有的时候真的是真相帝。青衣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来到沈清秋身边。他动作利索地划开自己的手腕递到沈清秋面前:“洛仙师,我的血应该可以抵御那人的控制。”
“得罪了,竹枝郎。”沈清秋听着他喊洛仙师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但是谁叫他当时冲动之下报的名字是洛清垣呢?他舔了一口竹枝郎手腕上的血,那血立刻就像活了一样往他身体里钻,与洛冰河的血形成一个平衡。那撕心裂肺的疼终于停止了,沈清秋忍不住松了口气。
洛冰河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周身的魔息暴动,凝聚成一把剑的形状。他握住那把魔剑直接向竹枝郎攻了过去。竹枝郎向前一步档在沈清秋面前,双手凝聚魔力与魔剑相接,发出轰然巨响。沈清秋被这两人对抗产生的冲击波逼得不得不后退几步,木清芳的身体还没有好透,这下居然又开始咳血。竹枝郎看了他一眼,喊道:“洛仙师身体未愈,先离去吧!”
沈清秋擦去嘴角的鲜血,对他点点头:“麻烦了。”
“想走?”洛冰河冷笑,他单手做了一个手势,顿时地宫的光线都暗了三分。沈清秋心里暗叫不好,他封锁了整个地宫,现在真的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竹枝郎虽然也有魔君的实力,但是在白露山下呆了那么久,动作不及洛冰河利落,再加上还要护着一个暂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清秋,也许还有主角光环加持的原因,总之竹枝郎到后面也开始有些招架不住。魔剑毫不留情地切断一条条白蛇,竹枝郎那双如露水般清澈的眼睛也不由得泛上血色。沈清秋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你够了吧!”
“够?”洛冰河脸上带着森然笑意:“对于你们,我……”
“没问你。”沈清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目光后移:“我问的是你身后之人。”
洛冰河的瞳孔猛地缩小,他回头,看见一个男人半躺在魔君王座上,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打斗。洛冰河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者是看了多久。但是这种被别人当猴耍的感觉已经让他愤怒到了极点,他索性连脸上伪装的笑容都不要了,直接逼问:“你是谁?”
“差不多了。”那人慢悠悠地开口,回答的是沈清秋的问题,似乎完全没有把洛冰河放在眼里。
洛冰河直接挥剑,一道强横的魔力向男人打去。男人不躲也不闪,只是挥了挥手,那道魔力就消散在了半空。
天琅君的视线转移到洛冰河身上,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嗯,像他母亲。”
第6章
——这个世界他妈的就是在欺负他。
沈清秋还是在那个长着日月露华芝的岩窟里找到已经奄奄一息的竹枝郎的。
他比在那个世界来的晚了几年,当初半人半蛇的怪物至少还有力气来和他还有公仪萧周旋,现在却是只能软绵绵地趴在岩窟的角落动弹不得,只有那双露水般清澈的眼睛不甘心地看着阳光下的日月露华芝。
沈清秋走上前,温声唤道:“竹枝郎。”
那怪物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但是没有动弹。
沈清秋轻叹了一声,脚下发力,一个飞跃跨过了那片晶光璀璨的湖水,来到了阳光下那块长着日月露华芝的土地,弯下腰,动作轻柔地摘下了那天琅君的救命药草。
沈清秋仔细端详着手里那几株日月露华芝,他回头看看竹枝郎,却发现对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沈清秋笑笑:“这株已经熟了,加上天琅君的血催化应该就可以重塑身体。”
竹枝郎还是呆在那里,一张蛇脸上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沈清秋无奈,只好走过去把日月露华芝轻轻放在他面前:“好吧,我不碰,你自己给天琅君好不好?”
沈清秋不知道,他那时候站在岩窟中唯一一束阳光下,一头长发凌乱却晕上一层暖暖的金光,一身白衣染血且破败但不显狼狈。他将灵芝放下,低头对着竹枝郎温柔一笑的样子,实在是太像是某种来自天上的救赎。
蛇男低头看了看那几颗白白嫩嫩小蘑菇,再抬头看看他,那双露水凝成的眼睛突然怔怔地落下泪来。
诶呦我去。沈清秋有些慌乱,别啊别啊,竹枝郎你果然是洛冰河亲戚啊!眼泪说来就来!
竹枝郎在暗无天日的岩窟里日复一日地守着咫尺天涯的希望,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拉了他一把。
竹枝郎挣扎着爬了起来,冲沈清秋发出嘶嘶的声音,沈清秋听不懂蛇语,只好自己胡乱回答:“不要担心,我是来救你和天琅君的,告诉我他在哪里?”
竹枝郎还是在那里嘶嘶嘶,沈清秋有些头疼,语言不通真是人类发展史上最大的障碍之一。他沉吟片刻,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其实,在下是苏道友的友人,受她的委托来寻找天琅君和他的侄子。”
一个微弱而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山洞深处传来:“苏夕颜?”
沈清秋身体一震,还是尽量平静道:“正是。”
“……带他进来吧。”那个声音继续说道。竹枝郎艰难地扭动僵硬的身体,布满鳞片的脑袋对沈清秋点了点,似乎在叫他跟上,沈清秋连忙跟在竹枝郎后面,随着他慢慢向岩窟更深更暗的地方走去。
这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面湿漉漉的,上方也时不时有冰凉的水滴落在沈清秋的头发上,他估摸着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他不小心踩上一团软软的东西才停下来。竹枝郎闷哼了一声,沈清秋才反应过来那软软的是竹枝郎的身体,他赶紧给竹枝郎道歉,再抬眼,眼前有点点金光闪烁,定睛一看,那是十几条粗大的锁链,上面刻画的符咒有金光流转。铁链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束缚在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