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什 什么？”
“你听见他刚刚说什么了，启动仪器。”男人声音冰冷：“照他说的去做，不然不用龙傲天出手，我就地解决你们这些败类。”
眼镜男疯狂地点头，扶起地上的几个同事，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外去了。男人盯着他的背影：“别想着逃跑，寒毒已经种入你们所有人体内，若不在三炷香内回来见我，你们将尸骨无存。”
门外传来什么东西摔到的声音，然后又是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渐渐离去，最后没了声音。
办公室内就剩下两人。凌乱的办公文件被随意地洒在地面上，印了好多个脏脚印，没关机的台式电脑主机嗡嗡作响着，发出闹人的声音。尚清华低头，盯着地面上一份不知道什么语言写的文件看得入神。
漠北君站在尚清华身后，墨色的眸子颤抖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瘦削的背影。半晌，他缓缓开口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逞什么英雄！”
“我当然没有大王厉害了。”尚清华轻声道：“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漠北君一时间突然无话。他哑了半晌，然后道：“我以为你死了。”
尚清华：“所谓遗臭万年，我这种小反派皮实得很，基本上不会出什么……”
“我好难过。”男人道。
尚清华突然说不出话了。他眨了眨眼，这才恍然大悟地发现地上那份文件就是中文写的，不过是他眼睛里含了一包液体，所以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
他慢慢回头，红着眼眶，看着漠北君：“……你难过什么？少了个小跟班吗？还是发现你被骗了，你以为的狗腿其实是个创世神，你年少时受的伤，家族分裂重组，这辈子地打打杀杀，都是我随手写出来的爽文模板？”
漠北君怔怔地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尚清华红着眼睛：“你肯定气死了吧，你气也没啥，我们认识这二十几年我都在骗你是我不对，你打我吧，你打我消气吧。”
漠北君举起手，尚清华闭上眼睛，哭喊道：“你轻点，一会儿我还要想办法把书收集起来毁掉……你打断条胳膊差不多……”
然而疼痛并没有降临。他闻到雪松的香气，狐裘柔软皮毛扫在脸上的温柔触感，还有被人紧紧圈住地力度。
漠北君用力地抱住了他。
尚清华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死了，我很难过。”漠北君道，刚刚呵斥西装男的气势荡然无存。他很艰难似的，慢慢道：“我很后悔，没有保护好你，我当时还不能向沈九报仇，我很难受。”
漠北君每说一句话，尚清华的眼睛就越亮一分。
“我想杀人，”他低声道：“我想杀死害你的人，每一个人，但我做不到。我想去复活你，但我反而召唤出了穿着你皮囊的魔鬼。那一刻，我最想杀掉的人，是我自己。”
尚清华伸出了手，反抱住了漠北君的腰身。
“后来沈清秋告诉我你没死，还活着，在另一个世界，以另一个模样活着。于是我就来了这里，我找到了你。”
两人陷入了一片寂静。
“然后呢？”尚清华小声道。
漠北君：“讲完了。”
“卧槽。”尚清华骂了出来：“等等，合着您在前边讲了一大堆全部都是行程汇报？好不容易气氛炒得这么好了，你不应该再多加几句话吗？”
漠北君松开怀抱，低头看向尚清华：“加什么？”
尚清华：“您老内心活动的总结，对于自己情感的剖白？”
漠北君思考片刻：“你的冰魄环上应该加上强大的自我防御阵法。”
尚清华两眼一翻，差点气晕过去。他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胸口上下起伏，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深深地吐了口气出来：“算了……先忙正事。那我们现在就……”
一只手轻轻扣在了尚清华脑后，男人低下头，在尚清华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尚清华整个人都僵住了。
漠北君面色如常地转过身，向门口走去：“我们这边也该解决一下如何收集书籍的问题了。”他走到一半，发现尚清华没有跟上来，疑惑地回头，催促道：“夫人，该走了。”
“……哦。”尚清华捂住自己烧红的脸，默默跟上。
“阿嚏——”魏无羡盘腿坐在地上，狠狠得打了个喷嚏。他捂住自己通红的鼻子，声音嗡嗡道：“完了，好像感冒了……得，一会儿要是见了蓝湛又要被他啰嗦了。”
旁边站着的史蒂夫听了，拆下自己的手臂，递给了魏无羡。魏无羡从善如流地接过，左右掂量了一下：“空心的？这是做什么？”
“给您烧一杯红糖姜茶。”机器人回答道。他掏出水袋，拧开盖子，将冷水倒入了自己的手臂之中，然后按下小拇指上的某一个开关。整条机械手臂就开始自己加热了。机器人还特地补充了一句：“我以前是战斗机器人，手臂原本是弹仓。”
魏无羡瞪圆了眼睛看着手里这条热乎乎的手臂：“哈，啊，是这样啊。”
史蒂夫又脱下自己的外套，当着魏无羡的面打开了自己的胸膛，从里面抽出了一包红糖姜茶粉末，他注意到魏无羡的视线，友善道：“还有菊花茶茉莉花茶咖啡奶茶。”
魏无羡揉了揉太阳穴：“姜茶就好。”
于是史蒂夫单手撕开姜茶的包装袋，把一整包粉末倒入了自己的手臂里面。魏无羡举着这个杯子，沉默了片刻：“……就这样对嘴喝吗？”
“我的手臂是保温的。”
“不不不，我是说，有没有形状普通一点的杯子？我现在有一种我在喝人血的错觉。”
史蒂夫顿了顿，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裤子。魏无羡立刻：“不不不不不不用了！谢谢你！这个杯子很好！”
喝完这杯一言难尽的茶，魏无羡将杯子还给了史蒂夫，看着他把胳膊装回去。姜茶味道辛辣，但确实让魏无羡在这天寒地冻的鬼地方好受不少。他看向史蒂夫：“你之前说你是个战斗机器人，现在这是怎么了？改成卖茶的伙计了？”
史蒂夫声音温和：“三十年的一次战斗中，我的核心能源受到了致命损伤。虽然各项机能没有损毁，但我还是被我所奴属的政府所抛弃在了垃圾场。”
魏无羡愣了愣：“抱歉。我不该问的。”
史蒂夫摇了摇头，继续道：“后来的事情，虽然我没有什么记忆，但是根据线索和推理。我大概知道是安妮把我从垃圾场剪了回来。又通过和龙傲天合作，将她自己的核心能源分了一半给我。但是她并没有立刻启动我，她把我藏了起来，藏在了一个破旧的储藏室里面。等待着某一个合适的时刻将我唤醒。”
但是她没有等到。当安妮再一次见到史蒂夫的时候，两人的阵营迫使他们刀剑相向。
“那位安妮，她是你的什么人？”魏无羡问道：“爱人？朋友？家人？”
史蒂夫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轻声道：“我们是机器人，我们不会产生什么感情。”
“所以你觉得你们其实没什么关系？”魏无羡反问道：“但是那位安妮，她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核心给你一半呢？”
机器人低下头：“之前重启的时候，我缺失的大部分记忆资料都已经恢复。但这里就是我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魏无羡恨铁不成钢：“傻啊！当然是因为她喜欢你才这么做的！喜欢你！不想你死！于是拼了命的救活你！不要命地把你从垃圾堆里捡回来，哪怕你失忆着做蠢事也原谅你！结果你到现在都没明白人家心意……真是太笨了。”
史蒂夫怔住：“是这样吗……”
魏无羡长长地叹了口气：“居然有人比我还迟钝。”
史蒂夫皱起眉头：“可是她为什么要喜欢我呢？感情的产生不符合机器人守则，是因为BUG吗？但是我们的系统设定中的性格模板是严格按照三大定理……”
“这你就自己去问她吧。”魏无羡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不过也别太纠结于原因，喜欢一个人哪来那么多理由。”
“可不是吗。”一人附和着，将手搭在了魏无羡肩上。龙傲天面带微笑，蹲在魏无羡身后轻声道：“恨与爱都是这样，时间久了，哪里还记得之前是什么原因，只会本能的去恨去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