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芳叹了口气:“我是医者,不是神仙。”
男人愣在原地。
过了很久,他轻声呢喃道:“只要是神仙,就可以救他了吗?”
木清芳在准备药草,没有听清他的话:“什么?”
无名没有回答,他对木清芳行了礼,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沈九睁开眼睛。
他身下的板砖冰凉刺骨,身体的几个关节也隐隐作痛。他的周围光线昏暗,勉强可以看出这是一间装饰的精致华美的大殿。而沈九就像是被人随意扔在地上的娃娃一样,无人问津。他慢慢地爬了起来,隐约听见大殿的另一端有人声传来,似乎是在激烈地争吵。他顺着声音走了几步,逐渐听清了那些人说话的声音。
“……治不好了?我知道治不好了,但是最简单的止疼你们也做不到吗!”这是一个暴躁的年轻人的声音,沈九怔了怔。这是龙傲天的声音。
年老的医师嘟嘟囔囔地,龙傲天直接拿起手边的花瓶砸了过去:“废物!一群废物!”
老人被他砸的头破血流,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一句话不敢说。沈九看向坐在高位上的龙傲天,他的右手臂之前被洛冰河切掉并且粉碎,而他的左眼眶也空洞洞,失去了原本的机械眼球。他现在整个人完全没有之前那副阳光青年的皮囊,整个人看上去怪异而阴郁。
龙傲天似乎还想继续砸什么东西,他旁边的黑发青年懒懒地开口:“行了吧,老人家都说了你全身疼的原因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因为之前那个洛冰河灌进去的魔气。”
龙傲天阴测测地回头看着他:“你不也是洛冰河吗?把我身体里的魔气弄出来轻而易举吧?”
冰哥嗤笑了一声:“瞧你说的,我现在都不在我自己的身体里,半点修为也没有,怎么操控魔气。”他冷笑着看向龙傲天:“倒是你,之前说好帮我修复身体的,怎么现在就会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对着别人鬼喊鬼叫乱砸东西。”
身上缠着绷带的三十六眉头一皱,想要对着冰哥说些什么,却被龙傲天举起一只手制止住了。他眯起眼睛看向冰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圣君说的对,我现在确实像个丧家之犬,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他突然看向沈九,眼神就像毒蛇锁定了猎物:“沈峰主醒了?你过来吧,我们一起商量个事情。”
沈九面色不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缓步走向龙傲天,期间还和住在奈良身体里的冰哥擦肩而过。他站在龙傲天面前,沉下脸:“如果我没记错,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龙傲天坐在八仙椅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沈九,似笑非笑:“沈峰主,最近过得不太好吧?”
沈九紧紧地抿住嘴,没有回答。
“你知道的。”龙傲天道:“只要完成我的任务,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无论是权力,地位,女人,男人,都会摆在你的面前。你的仇人也可以……”
“行了,”沈九打断他,脸色晦暗不明:“你要我做什么?”
龙傲天面带微笑:“我要你和圣君一起去一趟晋江的《狂傲仙魔途》世界,去那边的魔族圣陵,然后助漠北君一臂之力。”
“我拒绝。”沈九冷冷道,他厌恶地扫了冰哥一眼:“和这畜生合作,绝无可能。”
冰哥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也不想半路上被这人渣给害死。”
龙傲天看着这两人互损倒是津津有味:“都是洛冰河和沈清秋,一对能成为道侣,一对恨不得对方原地暴毙,真是有趣。”
冰哥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他冷冷道:“虽然是不同的世界,但是里面的构造应该是一样的。那边我熟悉,去圣陵我一人足矣。”
龙傲天耐心道:“可是你现在除了能使用心魔剑,其余的一点修为都没有哦。沈峰主好歹也是那边的原住民,也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有修为的人,让他在这一路上保护你……”
“保护我/他?”冰九二人同时出声:“想都别想/荒唐至极!”
龙傲天还想再说点什么,脸色倏然一变。他用力捂住自己的断臂,整个人的身体开始不断颤抖。旁边的三十六感觉不对,立刻拿起一旁的药丸给龙傲天喂下。过了片刻,他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但是刚刚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了。他用布满血丝的右眼看向下方的两人,眼神阴毒,声音冰冷:“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们给我现在就出发。”
沈九眉头一蹙,刚想说点什么,龙傲天一个眼神杀过去,左手虚空一握。沈九顿时感到头痛欲裂,一种整个魂魄都被人撕扯的感觉袭来,眼前飞快地闪过影影绰绰的人影,伴随着尖利的耳鸣声。沈九跪在地上痛苦地嘶喊翻转,冰哥站在一边,怔怔地看着地上这个仪态全无,狼狈不堪的男人。
龙傲天终于收手,沈九一下子停止翻滚,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一样,面色惨白,气若游丝。他看向冰哥,语气森寒:“圣君,你自己的肉身已经快被噬魂蛊侵蚀得差不多了,你要是再磨蹭下去,这辈子就住在这个没有灵根没有修为的凡人身体里吧。”
冰哥收回在沈九身上的视线,直视着龙傲天的独眼,露出一个温和顺从的笑:“谨遵主命。”
沈九躺在地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宁婴婴把手上的剑摔了出去。
她站在千草峰一处鲜为人知的森林里,第不知道几百次没有催动手上的灵剑。
她筋脉里的灵气就像是被堵塞的水管一样,缓慢得令人绝望地移动着,甚至会在丹田处渐渐消失。宁婴婴清楚上次她为了救出尚清华透支了身体,而且折断了本命灵剑,可是她没想到后果比她想象地还要严重。
她可能,此生都没有办法和师兄弟们一起修行了。
宁婴婴慢慢地坐在了草地上,把头埋进了双膝之中,低低地哭了出来。此时此刻,清静峰的所有弟子都在千草峰大殿让无名为他们解开沈九留下的精神催眠。没有人会过来安慰她,也没有人会知道她在这个小角落里绝望的哭泣。事实上,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这不是小时候她对洛冰河噘嘴,对方就会给她看一眼玉观音;这不是她少女时期对沈清秋笑一笑就可以逃过一次跑圈;这不是她看明帆一眼,对方就会乖乖上交手上的甜品。
这是所有人都无能为力的事实,她再怎么撒娇都没有用的。
“……婴婴?”一个低沉地男声迟疑道:“是婴婴吗?”
宁婴婴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来人。她瞪大眼睛:“掌门师伯!”
岳清源担忧地看着她:“怎么回事?怎么哭成这样了?”
宁婴婴咬住下唇,摇了摇头,顾左右而言他:“掌门师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以为这里没人会来。
岳清源怅然,他叹了口气:“师伯心里有些难受,就出来散散心。”他看向宁婴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瞒着你木师叔出来的,你可别出卖我呀。”
宁婴婴破涕为笑,点了点头:“好的,那师伯也不许告诉师尊我在这里的事情。”
岳清源碰了碰她的手:“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一笑,岳清源也在宁婴婴身旁坐下来:“好了,婴婴,你还没有告诉师伯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原来这话题还是没有绕过去。宁婴婴低下头,忍了忍,没忍住,又小声哭了出来:“我的灵脉好像毁掉了……呜呜呜呜呜……我不能修行了……”
岳清源一惊,想起木清芳之前告诉他的宁婴婴救出尚清华的英勇事迹,垂下眼眸。他揉了揉宁婴婴的脑袋:“婴婴很勇敢,救出了尚师叔。”他顿了顿,看向女孩一抖一抖的肩膀,又问道:“婴婴,你后悔吗?”
宁婴婴止住了哭声,怔怔地看向岳清源。她知道掌门在说什么,因为那时候虽然尚清华奄奄一息,但是沈清秋和魏清巍都已经赶到,哪怕宁婴婴不发了疯一般打破空间屏障,过不了多久,两位峰主也会进来的,所以……
“不后悔。”宁婴婴道:“我在正确的时间做出了正确的事情,没有对死伤者见死不救。无论师尊和魏师叔来没来,什么时候来,在那个时间点,我一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岳清源微微一怔,然后笑了出来。他拍拍宁婴婴的头,感叹道:“婴婴,你和原来那个世界里面,真的很不一样,清静峰后继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