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路人甲(18)

南博文的表情激起南嘉佳排斥,这是一种夹杂被干扰又不小心干扰了别人的排斥。

“你下午还要上课,拿钱走。”南嘉佳将钱塞进南博文口袋,关上了门。

一切烦恼来自人际关系。

甚至和自己。

她拆掉手腕上的毛巾,血又缓缓流出。

如果能一下子死了就好了。

和自己相处也很累。

室内的布置遥远而陌生,南嘉佳还想更远一点,和世界切断联系,和肉身切断联系。

她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站着,和躺着一样。

门外沉默几秒后,敲门声暴风骤雨般响起,“南嘉佳,呜呜呜,你出来,你手怎么了?”九岁的男孩子在外面哭,面目扭曲。

他感受到了不正常气息。

“你开门呀,南嘉佳!”他拧不开门,手拽着门把手,又踢又喊,突如其来的热笼罩他,泛红的肌肤仿佛火上炙烤,一双眼睛变红变大。

然而门内无人响应,他用头撞门,固执喊着,“南嘉佳!南嘉佳!姐姐!姐姐……”

为什么要喊她?她不想回应,去过自己的生活呀,远离她。

“南嘉佳,呜呜呜,你开门呀……”

不要叫南嘉佳了,她不要做南嘉佳了,她要去生前的状态,以死亡的方式。

“啊,啊啊——”屋外的人不再喊她的名字了,他把力气从嗓子转移至头颅,头颅撞击门,门抚慰他。

“咔——”门打开了。

刺耳的声音瞬间消失。

南博文嘴保持微微张开的姿势,他看着南嘉佳的眼睛,她的眼睛却不要看他。

“你不要吵我了。”她不看他又红又胀的脸,鼓包的额头,小心翼翼的神情。

南博文心头一跳,他不再流泪,可他的心开始哭起来,有什么事发生在南嘉佳身上,但他一无所知。

“我不吵你。”有红色在南嘉佳手上流动,他颤抖,捡起地上的毛巾,包住伤口,呜咽道:“我不吵你,但你要准我陪着你。”

南嘉佳看向身边这个小孩。

他还鲜明地活着,他有倔强的特质。

“放开。”

她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她想要安静,自己也无法吵到自己。

多年对自己的保护使得她失去交流与爱的能力,今天只是刚好连自己也不爱了。

从前被人放弃,而后她放弃别人,最后放弃自己。

他怎么突然出来,死抓不放。

“我陪着你。”南博文重复,死守她身旁。

南嘉佳抽手,推开他,力气一下比一下大,却摆脱不了他。

“滚呀,你很烦,你知道什么呀!你就管我!”

你知道我现在想死吗?你好烦你好烦!

沉默压抑的终将爆发,女人推打着小男孩,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不放开,她打他,恶劣、不顾一切地打。

狂风暴雨下的小男孩如同顽石,他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要陪着她。

他哭,不是因为她打他,而是他什么都不懂。

他只能陪着她。死死抓住她的左手,不让它再流血。

脑袋被打了,脸被打了,肚子、腿被踢了,他全无反抗,只照顾着她。

讨厌的场面,讨厌的自己,令人讨厌的世界。

“我不想活。”南嘉佳不知何时说出来,整个世界暂停。

两人泪流满面。

她求他,“我不想活了,你放过我吧。”

“这是不应该的。”

“有人想活就会有人不想活,这是正常的。”

“……可我不想让你死,姐姐。”他仰头嚎啕大哭,一双含满泪的眼睛望着她。

你什么都不懂。

南嘉佳看着他,无声流泪。什么都不懂却想让我活着……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南博文看懂了她的眼神。

总有人能救她的,他不行就让医生来,她得活着。

“不告诉别人,就我陪着你,我们去医院。”

他如此的小心翼翼,甚至不敢让眼泪流出眼眶,满含希望看着她。

没有人救得了她。

但南嘉佳将自己交给了他。

天真与无知是可怕、邪恶的力量,她抵抗不了。

…………

结果出来了,女助理打印测试结果——

重度抑郁。

对上男孩懵懂的眼神,葛医生说:“我开一点药吧,如果可以,最好预约心理治疗。”

他对姐弟俩破了戒,还没了解患者便开药。

“嗯,都要。”南博文点头,微微扬起的嘴角泄露欢欣。

有药就有转机。

预约好的病人来了,葛医生要去接待他,他安排好姐弟俩的情况,而后送走他们。

只是一周后的预约时间女人并没有来,小男孩独自赶到。

他抱歉地说:“我姐姐不来,我可不可以代替她,我跟你说她的情况,你开药,或者教我怎么帮助她。

“拜托你了。”他望着葛医生 。

他是个顽强的孩子,但现在他随时会哭。

而这取决于他的回答。一股单纯诚挚的力量压向葛医生,他拒绝不了他。

葛医生叹一口气,而后笑道:“我给你我的联系方式吧,有需要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特殊的医患关系从此建立。

南博文从九岁起,就照顾着南嘉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如果你们读懂了,希望你们读不懂。但如果读不懂,又希望你们读懂。

其实这本小说也是。

叹气。

这章发红包,到下下章更新出来前。

第19章 019

几年下来,南博文和葛医生颇有感情。

然而南嘉佳的情况,葛医生鞭长莫及,他更多的是照顾南博文心理健康。

对于南嘉佳看成人片,葛医生斟酌后模棱两可回复,“嗯,有变化,好事。”不是一潭死水,冷冷清清。

南博文看到消息喜笑颜开,笔记本就这么放着,跑到厨房里叮叮当当忙活,非得大晚上煮粥,保温一晚上,第二天口感更香。

他心痒痒,忙活完,擦掉手上的水分,见南嘉佳屋内亮着光,他问:“南嘉佳,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呀?男明星也算。”

嫖鸭子他也鼓掌。

只要她别总一个人。

南嘉佳任他抽风,不予回答。

她在读童话书,方块字上还标着拼音。

南博文不以为意,回到客厅,瞧见笔记本,机灵叉掉电影页面,捧着它敲南嘉佳的门,“南嘉佳,你看片不?我要玩手机,电脑还给你。”

三番两次被吵,南嘉佳眼底毫无波澜,下床,走到门口附近,关灯。

安静了。

…………

南嘉佳的心比石头硬,南博文敲敲打打两周,成效一如往年。

过两天他要走了,少年人暑假不仅关爱姐姐,还关爱老人家。

下一站探望爷爷奶奶。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改签,等周五你下班回来我们一起走,你周日晚上回来。”南博文提议。

两人刚用过晚餐散步,微风徐面,却是燥热不堪。

南嘉佳扭头望其微微勾唇角,“好走,不送。”

她眼底有微光,是真高兴。

南博文忽然止步,低头看地面。

一言不发。

南嘉佳继续往前走,身后悄无声息。

两人距离拉开七八米远后,南嘉佳回头。

十四岁的男孩子刚开始窜个,姐弟俩看上去等高,或许南博文还要矮上半个眉毛。

周围灯光打在男孩脸上,隐隐约约传达低落。

“走不走?”南嘉佳问他,面色如常。

她的声调不高,也没有走近男孩,传到对方耳里声音薄弱。

南博文原地不动,半晌,他转身背向她,抬起胳膊用手擦脸。

此后再没有女人声音,等他回神,视野里已经没有南嘉佳。

南博文仰头望着远处高楼里的点点亮光,那是家庭温暖的亮光,他只觉得可恶。

南嘉佳独自散完步,回到家中日常作息,临到十一点,门口依旧没有声响。

她没有打电话,熄灯睡觉。

冷心冷肺。

第二天没有现成的早餐,生活仿佛回到独居的日子。

家中没有速食面包,冰冻的饼和馒头需要加热,南嘉佳喝了三瓶牛奶赶去上班。

中午回家,没人。

客房的行李还在,门口的男士拖鞋还在,南嘉佳掏出手机,没有新的信息。

女人眉目低垂,从冰箱里取出雪糕,吃完两份后返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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