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博文的表情激起南嘉佳排斥,这是一种夹杂被干扰又不小心干扰了别人的排斥。
“你下午还要上课,拿钱走。”南嘉佳将钱塞进南博文口袋,关上了门。
一切烦恼来自人际关系。
甚至和自己。
她拆掉手腕上的毛巾,血又缓缓流出。
如果能一下子死了就好了。
和自己相处也很累。
室内的布置遥远而陌生,南嘉佳还想更远一点,和世界切断联系,和肉身切断联系。
她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她站着,和躺着一样。
门外沉默几秒后,敲门声暴风骤雨般响起,“南嘉佳,呜呜呜,你出来,你手怎么了?”九岁的男孩子在外面哭,面目扭曲。
他感受到了不正常气息。
“你开门呀,南嘉佳!”他拧不开门,手拽着门把手,又踢又喊,突如其来的热笼罩他,泛红的肌肤仿佛火上炙烤,一双眼睛变红变大。
然而门内无人响应,他用头撞门,固执喊着,“南嘉佳!南嘉佳!姐姐!姐姐……”
为什么要喊她?她不想回应,去过自己的生活呀,远离她。
“南嘉佳,呜呜呜,你开门呀……”
不要叫南嘉佳了,她不要做南嘉佳了,她要去生前的状态,以死亡的方式。
“啊,啊啊——”屋外的人不再喊她的名字了,他把力气从嗓子转移至头颅,头颅撞击门,门抚慰他。
“咔——”门打开了。
刺耳的声音瞬间消失。
南博文嘴保持微微张开的姿势,他看着南嘉佳的眼睛,她的眼睛却不要看他。
“你不要吵我了。”她不看他又红又胀的脸,鼓包的额头,小心翼翼的神情。
南博文心头一跳,他不再流泪,可他的心开始哭起来,有什么事发生在南嘉佳身上,但他一无所知。
“我不吵你。”有红色在南嘉佳手上流动,他颤抖,捡起地上的毛巾,包住伤口,呜咽道:“我不吵你,但你要准我陪着你。”
南嘉佳看向身边这个小孩。
他还鲜明地活着,他有倔强的特质。
“放开。”
她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她想要安静,自己也无法吵到自己。
多年对自己的保护使得她失去交流与爱的能力,今天只是刚好连自己也不爱了。
从前被人放弃,而后她放弃别人,最后放弃自己。
他怎么突然出来,死抓不放。
“我陪着你。”南博文重复,死守她身旁。
南嘉佳抽手,推开他,力气一下比一下大,却摆脱不了他。
“滚呀,你很烦,你知道什么呀!你就管我!”
你知道我现在想死吗?你好烦你好烦!
沉默压抑的终将爆发,女人推打着小男孩,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不放开,她打他,恶劣、不顾一切地打。
狂风暴雨下的小男孩如同顽石,他什么都不懂,他只知道要陪着她。
他哭,不是因为她打他,而是他什么都不懂。
他只能陪着她。死死抓住她的左手,不让它再流血。
脑袋被打了,脸被打了,肚子、腿被踢了,他全无反抗,只照顾着她。
讨厌的场面,讨厌的自己,令人讨厌的世界。
“我不想活。”南嘉佳不知何时说出来,整个世界暂停。
两人泪流满面。
她求他,“我不想活了,你放过我吧。”
“这是不应该的。”
“有人想活就会有人不想活,这是正常的。”
“……可我不想让你死,姐姐。”他仰头嚎啕大哭,一双含满泪的眼睛望着她。
你什么都不懂。
南嘉佳看着他,无声流泪。什么都不懂却想让我活着……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南博文看懂了她的眼神。
总有人能救她的,他不行就让医生来,她得活着。
“不告诉别人,就我陪着你,我们去医院。”
他如此的小心翼翼,甚至不敢让眼泪流出眼眶,满含希望看着她。
没有人救得了她。
但南嘉佳将自己交给了他。
天真与无知是可怕、邪恶的力量,她抵抗不了。
…………
结果出来了,女助理打印测试结果——
重度抑郁。
对上男孩懵懂的眼神,葛医生说:“我开一点药吧,如果可以,最好预约心理治疗。”
他对姐弟俩破了戒,还没了解患者便开药。
“嗯,都要。”南博文点头,微微扬起的嘴角泄露欢欣。
有药就有转机。
预约好的病人来了,葛医生要去接待他,他安排好姐弟俩的情况,而后送走他们。
只是一周后的预约时间女人并没有来,小男孩独自赶到。
他抱歉地说:“我姐姐不来,我可不可以代替她,我跟你说她的情况,你开药,或者教我怎么帮助她。
“拜托你了。”他望着葛医生 。
他是个顽强的孩子,但现在他随时会哭。
而这取决于他的回答。一股单纯诚挚的力量压向葛医生,他拒绝不了他。
葛医生叹一口气,而后笑道:“我给你我的联系方式吧,有需要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特殊的医患关系从此建立。
南博文从九岁起,就照顾着南嘉佳。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如果你们读懂了,希望你们读不懂。但如果读不懂,又希望你们读懂。
其实这本小说也是。
叹气。
这章发红包,到下下章更新出来前。
第19章 019
几年下来,南博文和葛医生颇有感情。
然而南嘉佳的情况,葛医生鞭长莫及,他更多的是照顾南博文心理健康。
对于南嘉佳看成人片,葛医生斟酌后模棱两可回复,“嗯,有变化,好事。”不是一潭死水,冷冷清清。
南博文看到消息喜笑颜开,笔记本就这么放着,跑到厨房里叮叮当当忙活,非得大晚上煮粥,保温一晚上,第二天口感更香。
他心痒痒,忙活完,擦掉手上的水分,见南嘉佳屋内亮着光,他问:“南嘉佳,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呀?男明星也算。”
嫖鸭子他也鼓掌。
只要她别总一个人。
南嘉佳任他抽风,不予回答。
她在读童话书,方块字上还标着拼音。
南博文不以为意,回到客厅,瞧见笔记本,机灵叉掉电影页面,捧着它敲南嘉佳的门,“南嘉佳,你看片不?我要玩手机,电脑还给你。”
三番两次被吵,南嘉佳眼底毫无波澜,下床,走到门口附近,关灯。
安静了。
…………
南嘉佳的心比石头硬,南博文敲敲打打两周,成效一如往年。
过两天他要走了,少年人暑假不仅关爱姐姐,还关爱老人家。
下一站探望爷爷奶奶。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改签,等周五你下班回来我们一起走,你周日晚上回来。”南博文提议。
两人刚用过晚餐散步,微风徐面,却是燥热不堪。
南嘉佳扭头望其微微勾唇角,“好走,不送。”
她眼底有微光,是真高兴。
南博文忽然止步,低头看地面。
一言不发。
南嘉佳继续往前走,身后悄无声息。
两人距离拉开七八米远后,南嘉佳回头。
十四岁的男孩子刚开始窜个,姐弟俩看上去等高,或许南博文还要矮上半个眉毛。
周围灯光打在男孩脸上,隐隐约约传达低落。
“走不走?”南嘉佳问他,面色如常。
她的声调不高,也没有走近男孩,传到对方耳里声音薄弱。
南博文原地不动,半晌,他转身背向她,抬起胳膊用手擦脸。
此后再没有女人声音,等他回神,视野里已经没有南嘉佳。
南博文仰头望着远处高楼里的点点亮光,那是家庭温暖的亮光,他只觉得可恶。
南嘉佳独自散完步,回到家中日常作息,临到十一点,门口依旧没有声响。
她没有打电话,熄灯睡觉。
冷心冷肺。
第二天没有现成的早餐,生活仿佛回到独居的日子。
家中没有速食面包,冰冻的饼和馒头需要加热,南嘉佳喝了三瓶牛奶赶去上班。
中午回家,没人。
客房的行李还在,门口的男士拖鞋还在,南嘉佳掏出手机,没有新的信息。
女人眉目低垂,从冰箱里取出雪糕,吃完两份后返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