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逐渐消失(13)

不过,那灯光下的他认真地没吭声,而她取来一张椅子,将脸贴在自己环着的手上看他无比温和的眉目,瞅他像一条淡薄细线的唇,脸颊还有浅浅红晕,睫毛并不多却很合眼,小小的小小孩,可爱的菱歌,见他有些粗糙的手,时轻时重地用绘笔描,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日被摔碎的煮药罐子。

“你是喝药了么?”她看见罐子上还有的裂痕,有些心虚地问。

他画的是淡蓝色的叶子,叶子生意盎然,淡蓝色又增添不少明洁净。

只见那只白色、蘸着饱满水蓝颜料的毛笔,沿着小裂缝灵滑地勾勒,一深一浅、一笔一划。

“就算不用了,也要把它修好。”他真的是个很认真的人,又是个温柔到可爱的人,他说,“世界上任何一个物件都值得被用心对待。”

“任何都值得被用心对待?”她重复着他的话,眼底露出落寞,为什么,活了如此久,枯荣间、岁月流转间,都不见得,有人用心待她,善待她的,好像只有恩赐的雨露、阳光,能被一个人用心对待是个怎样的感觉?她忽然好羡慕他手中的煮药罐子,羡慕到内心发慌。

“将罐子粘回去却发现有纹路,想着,借这纹路上把色。”他又点了点颜料,“等我上色上完就睡了,你早点休息吧,还有,以后不要深夜出来了,我会担心的呢。”听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回头的瞬间却感觉嘴唇和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原来是那姑娘吻了过来。

太过突然,他不解,只是安静等待她的下文。

只见樱花哭哭啼啼地“菱歌!我好喜欢你,呜~”

他暖暖地笑了,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哭呢,傻姑娘。

“啊呜~为什么我没有早点遇见你!”

看见他笑的她,眼前仿佛绽放着无数粉红的花朵,烂漫地开在眼前。

“喜欢!喜欢!喜欢!”她直接扑进他怀里,以至他有点手忙脚乱,顾不上地,只能将手中那东西放下,顺着她的背安抚,“世界上再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么好的人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只见她抬头,眼中荡漾着粼粼波光,

“遇见你,真好。”

他低下,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子对着鼻子,蹭蹭,“恩,真好。”“我也是,遇见你,真好。”

“好是好,但你依旧要回去。”

“我还第一次表白呢。”

“我是名男人哦。”

一溜烟,她就跑了。

他:.........她好像听懂了。

等等,他说了什么?!!刹那他脖子红到耳根,连给毛笔都握不稳。这不是耍流氓吗......可是可是!他郁闷地趴在桌案,“樱花,我也喜欢你。”

第33章

【冬】

肃风,呼呼地裹起残叶,翻转在九天,似一瞬化作绵绵悠悠地雪,落了下来,银装素裹,忽如一夜,白雪皑皑,墙角填了不少雪泥,墙头落了不少积雪,长河成冰、绿树成苍,大地的松软与蓬松的穹宇几乎贴在了一起,而盘踞在枝桠上的遗雪犹燃着的素火,摇曳不定。

“哇呜,下雪了,到冬天呢。”她坐在树头,一觉醒来浑身都压着重重的白雪,晃着长腿,又跃下,孩子似的步态奔向屋内,拉着里面的他跑出来,他迎面一阵冷风,打了个哆嗦,见眼前的姑娘穿着夏天的服,蹦蹦跳跳地,不像感觉到寒气的模样,发梢还结了不少冰棱。

“画线!画线!”她特别想知道自己长高没,点点小步,摇摇小腰。

她乖乖地站好,木桩似地顿在那,他手掌直接盖上她头,对比原封不动的线,见那双发光、又满含期待的眼神。

“长高了点。”他的神情不像在说谎,而她也顺带忘了自己是妖,哪有长不长高一说。

冬日暖阳照进来,一切都如此美好,梅花在枝头展出朵朵香,麻雀躲在温热处啄食。

他用石头细细地刻,落下一地灰与白雪融为一体,而她已经扎进雪堆中,不停打滚,她心想:下雪真是好呢!

“樱花,你住哪儿?”“那棵树,小苗儿里,你们说的妖树里。”“不要叫妖树,叫樱花树吧。”“好!樱花树。”

他见她像只樱花团子在院子茫茫白雪中滚动,“等下我们来扫雪吧。”

“樱花?”只见那团子一动不动,他失神地走过去寻问,“樱花,是不是太冷了?”

“哈~噗!”她双手推出两发雪球,正中他面部,“痛不痛?好不好玩?”她甚是恶劣顽皮地又扔出两发球弹。

他:.........

扶额,等会儿还是自己扫雪。

“樱花,你去找小孩子们玩吧。”他又被砸中几次后,已经有些生气了,被砸的地方有点疼。

“嗷~哦。”于是她开始努力搓雪团子,准备一场恶战。

“樱花你之后就住这儿了吧。”

以为他声音太小她会听不见,没想到她的耳朵特别机灵,立刻就回答“好!”

鼻尖都落了雪花,她的面色依旧粉白,但他两颊有点冻得通红,像熟透的桃子。

菱歌照着自己的身高大概又模糊地刻线,“樱花,帮我数数你有多少线了。”

“来啦来啦!”她搓完一颗就蹦过来,站在墙头,伸出拇指旁的手指,触碰冰冷的砖块。

“一二三......十五!!”数的姿势从蹲着到弯着腰再到直起背,数到最后一个十分确认地大声道。

他刻完,吹吹凹槽上面的灰,又往那些淡了的印记上补痕,“那我呢?”

“一二三....十二!”她又自豪地补充了一句,“菱歌今年十三岁了!”

他一笔又一笔地划那永远比自己高几厘米的线,“那哥哥,今年,便十六了。”回身,擦擦女主沾满雪花水晶的小鼻子,“去玩吧,我要扫雪了。”

第34章

3岁,是个怎样的年纪呢?知道点儿,却连知道的那一点都模糊不清,可能记忆起来也是遥远的一天。

3岁,连一米五的桌案都够不到,大人走一步,便是他踉跄几步。

就是在这寻常的年纪,不寻常地会了比他年纪许多的东西,那些东西是什么呢?他记得清楚,却记不懂。

他大概知道,那嘴边长了个黑痣的不是他父亲,那两位忽远忽近的家主才是他双亲,而他也大概知道,大雪天里从门头抱来的,是母亲刚生下的孩子,是他弟弟,是他不许告诉任何人是他弟弟的弟弟。

母亲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教他习书阁里头的字,并不停叮嘱他,“不许喊娘。”

他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吃了催化药似的成长。

“一定要照顾好弟弟。”这个弟弟叫’林云‘,母亲取的名字,但之后他从未当面喊过。

‘吟十里’也是母亲取的名字,他还不知双亲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切断彼此的关系,只眼睛里偶尔呈现母亲会对着他撕心裂肺地哭泣,是什么会让一个女子哭得如此凄惨呢?

这样的生活持续着,不痛苦不平静,像天空中静静流淌着的云朵。

直到有一天,黑痣男人领了工钱离开,双亲也乘着大红的马车走了,那轱辘滚了几滚,他的生活便也滚了几滚。

“照顾好,林云。”

母亲走前叫他拿了房中的钱,尽快逃,带着弟弟走,那惊慌又不舍的眼神,失措又颤抖的动作,父亲在一旁站着,也示意他快逃,能走多远走多远,什么都不用思考。

他那么小的胳膊,抱着弟弟却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他,那像棉花一样的手臂抱着弟弟,没有离开,他不知无奈为何、不知离别为何,只是,本能地不想离开。

他连双亲会不会回来,都无法肯定,只是耳边响着温婉如歌的那句“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是的,他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鹅毛的大雪从天空落下来。

弟弟因为饥饿在哭,他手忙脚乱地温着烂粥,案台太高,像是一面被扣烂的冰冷的墙,他撸起袖子,用小椅子垫着。

摇摇晃晃却摔下来,左臂烫出一片红,他只是擦擦被疼出来的眼泪,看到觅食的硕大的耗子,吞了吞口水。

暖炉里温着火,弟弟安静睡在被被子裹围的床上,而他在翻书,适时瞧瞧弟弟的睡姿。

时旺时弱的火,将那’异‘字照亮。

他神色凝重,露出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苍老与愤恨。

“什么,如此,作弄人。”他连咬字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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