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说完了,眼睛在四周打量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唐莘一番,目光最终落在慕容白身上:“公子,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
慕容白却低着头沉吟不语,那汉子心里发毛,又说道:“小的这次实属无奈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他话没说完,突然哎呦一声嚎叫,屁股上被侍卫狠狠踹了一脚。
“还敢油嘴滑舌!”那侍卫喝道。
这汉子连连点头,口中不住称是:“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小的虽然上无八十老母,却是还有个傻子弟弟。若是小的不回去,那弟弟可就得饿肚子了。”他把头锄在地上,如鸡啄米般磕起头来。
“这姓陈的先生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慕容白问道。
“叫什么。。那小的不知道。长得就是个管账先生样儿,文绉绉的。”
唐莘心想,管账先生算是什么样,还真是问了也白问。
慕容白显然也是不满意,又把手抬了起来。
那汉子吓得脸涨的通红,忽然间脑袋一晃,大叫一声:“对了!那人有点高低眉,眯眼的时候才明显!”
慕容白叹了口气,这叫什么特征,总不能把所有高低眉的账房先生都抓起来。
“再见到这人,你可会认得?”
“认得,认得,小的认得。”那人岂有不抱着这救命稻草的道理,怕是在脑子中记忆模糊,也是要认了。
慕容白轻嗤了一声,让那侍卫把这人带走,手却不老实地把唐莘的手拖了起来。他一边走一边说:“审人这事儿,朕不在行。走个过场,问不出多少东西。等回了长安,朕自有人手再审他一番。”
他突然站定,小声笑了起来:“其实审不审,也没什么大不了。吓唬吓唬人罢了。”
唐莘此时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但是知道他胸有成竹,没有危险,便安心不去多问。但是,有件事儿,她却是不得不问,方才倒忘了。
“慕容白,你刚才说让我等你两年是什么意思?”唐莘拉扯了一下他的手,“你说你要护我安稳周全,现在不成,两年后就成了?”
慕容白脸上骤然变得沉重,拉着唐莘的手,又想把她贴到近身,这次倒被唐莘挡住了。
“两年后。。。”他扭过头望着树林深处,“那是因为,莘儿你现在这个样子,入宫以后肯定应付不来。。。宫中礼仪。。”
慕容白轻了轻嗓子,又换了个地方盯着:“你肯定是不行的。。。还有,朕刚招了采女进宫,嗯。。。肯定是不合时宜的。。。”
“慕容白,别编了。”
唐莘看他那如鲠在喉,支支吾吾的样子,简直忍不下去。
“你不喜欢告诉我,说你不想告诉我也好,不能告诉我也好。何苦胡编乱造,编的又那么假。我唐莘岂是那么小气的人?”她几句话一口气说成,喘了口气,低着头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就行。”
慕容白看着唐莘展颜而笑,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便顺畅了许多:“莘儿如此善解人意,倒是朕错了。你信朕,与朕守这两年之约。”
他伸出一只手,将小指微微勾起,目光温润闪烁。唐莘点点头,将自己的小手指也勾了起来,和慕容白小指相扣。
清风吹过,唐莘头脑有点清醒。。。
“慕容白,什么两年之约啊。我不过是问问,可是什么也没应承你。”唐莘把手嗖地抽了回来,心道好险,差点着了慕容白的道。
慕容白心里快乐,不再与她计较。他看着朗月清风,暗道一条懵头懵脑的蠢鱼已经上钩,直消假以时日,这鱼儿便会只在他家池子里畅游。
这鱼嘛,他慕容白太懒,只养一条。
当夜,唐莘睡得晚。她之前昏迷了半日,到了晚上反倒精神焕发。这种事情在所难免,她实在是无奈得很。那对儿山民去跟侍卫们住了帐篷,便把这大炕留给了唐莘和慕容白。
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和慕容白再过亲密在一个房间也不合时宜,便卷了一床铺盖,把堂堂皇帝陛下赶到了外间屋里。
她这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越想越觉得自己把这炕给浪费了,耳朵里听见慕容白在外间里长吁短叹,便知道他睡得也不舒服。
不一会儿,她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响,抬起眼皮一看,门被推开了一小条缝儿。唐莘用手紧了紧中衣的领子,生怕慕容白月圆之夜来个什么兽性大发。他要真是干什么,这外边一众侍卫,可是没一个会插手的。
她紧紧闭了眼,听见慕容白的脚步声悄悄靠近她头顶,然后停住了。
“莘儿。。莘儿。。。”
唐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将身子翻到另一边儿。
“起来,”慕容白戳了戳她的脸蛋儿,“朕睡不着,起来陪朕聊天儿。”
唐莘嘴角动了动,却是一声没吭,鼻息绵长,似乎是正做着一个好梦。
慕容白伸手掐了她的鼻子,唐莘便张开口喘气,他却又开始伸手扒拉她的眼皮。这下子唐莘可是受不了了,一咕噜爬了起来,无奈地说:“聊什么。”
慕容白得寸进尺地上了炕,从唐莘被窝的另一头钻了进去,身子靠在墙上,心满意足地长吁了一口气。
“莘儿,你今天怎么晕过去了?”
唐莘一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有点气急了吧。”
慕容白会心一笑,点了点头,道:“大概是吧。你晕倒后,朕把了下脉,你气血不畅。真气锁在雪山,发布不出来,倒像是跟朕一个毛病。”
唐莘闻言,不免有点担忧。二人都是拜在沈檀门下,沈檀门中的行气法子又与众不同。慕容白这么一说,唐莘心里小鼓就开始敲打起来,心里打算在遇见沈檀,同他问清之前,不再修炼他所授心法。她想的倒是也没错,若是练错,还不如不练。
他俩又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唐莘眼皮渐沉,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外边已经大亮。窗外传来车马休整待发的声音,一股清爽的凉气从内室的门缝里流了进来,听那声音,似乎是这家妇人在外间屋里打扫收拾。
一阵羞愧袭来,唐莘本来还想起来打个帮手,却几乎睡到日上中天。她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脚底下却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却见慕容白在她脚下睡得正香。唐莘的脸立刻红的跟虾公一样,才想起来昨日二人夜谈,慕容白居然就在这儿睡下了。她悄无声息地将外袍套好,才敢将炕上那恼人的冤家叫起来。
“夫人起来了?”那山民妇人听见唐莘推开内室门的声音,朗声笑道。她正在桌子上摆着碗筷,唐莘赶紧走上前,帮她把剩下的碗碟放好。
那妇人连声道谢,直教唐莘觉得十分窝心。那妇人却一般打量着唐莘,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唐莘也没多想,只觉得她是热情找话说。
谁知道她正说着如何整理山鸡,说到一半却忽然凑到唐莘跟前儿,语气暧昧地说:“你跟你夫君昨晚超级了吧?”
那妇人朝着角落里已经被她卷好的铺盖一指:“把你家夫君赶出来,最后还不是跑到一个炕上睡了。小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合,老人说的话,真是就没不准过。”
妇人一大早就讲这些东西,哪怕唐莘跟慕容白是真的小夫妻,怕也是会窘迫得不行,何况又不是真的。谁知道她问的还越来越起劲儿了。
“妇人,你跟你家公子成亲多久了?”
这话问的突然,唐莘一下子语结,不知道是不是该实言相告,还是随便编个说法,落得清静。
“夫人,我才刚及笄就嫁给了我家老头子,也就是你这样的年纪,我大儿子已经出世了。”那妇人斜眼睨着唐莘,看得唐莘发毛,不知道她这话风是要往哪儿刮。
“我看你家夫君也是个身体力行的,”她语重心长地说,“生孩子要趁早啊。等老了就心有余而力不足咯。”
唐莘手一抖,正摆着的筷子哒得一下摔在了地上,然而更可怕的话却即将被那不知轻重的妇人说出口。
正当慕容白收拾妥当,从内室往外走的时候,正从门缝看见那妇人指着唐莘,大着嗓门说:“你夫君这种富家公子,以后难免三妻四妾。夫人,我一看就看出你是个好生养的,赶快给你夫家开枝散叶,自己有个靠山,也免得你夫君将来有借口一房房的往回娶。我儿子做工的那家老爷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