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莘脑子中如电光火石一般:
“当天去的商队,都没再回来,八成是被沙暴埋了。”
“这小闺女活到二十来岁,还是死了。看来,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回来的路上陷入流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许映蓉。。这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小姑娘!
唐莘苦笑了一声,她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终究是让她见了这姑娘。
“我叫许映蓉,是大燕平谷郡龙须沟人士。我现在要死了,可是我不难过。我爱的人已经死了,阿爹也在几年前去了。我身边只有阿布,可是阿布也死了。我一个人在这洞里过了一年,现在,我也要死了。”
唐莘坐在地上,轻轻地将这女子所书的册子读给慕容白。这册子中的文字,大概是这女子的绝笔了。
“从小,大家就说我美。平谷算命的刘瞎子说,我是祸水,必须以面纱掩面才不至于招致灾祸。从此,大家再没看过我的脸。可惜是祸躲不过,我跟随爹爹去图伦国做买卖的时候,那天风沙太大,我被风吹掉了面纱,却给那个图伦国的商人捡到了。
他就是苍炎。他比天上的苍鹰还要英勇,可是谈吐却犹如流过村子的小溪,温柔清凉。他跟其他商人不一样,在他身上闻不到一丝金钱的气息。他不是我大燕子民,可是我还是喜欢他。
他也喜欢我。他还了我的面纱,也把一颗心都交给我啦。
那天晚上,我们偷偷在大漠上相见,他跟我说,他再也不愿意瞒着我了。怪不得他身上不见铜臭,他原来是图伦国的皇子。他来大燕,是为了一柄剑。
一柄能让人回到过去时光的剑。”
唐莘读到这里,心跳不由地漏了一拍。她看了看慕容白,他却面如死灰,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问他要这剑做什么?他说他弟弟死于和大燕的战争,他不想弟弟死去,想重生到过去的时光,不再让弟弟去送死。
他说,这柄剑就藏在一池寺。”
唐莘眼睛一亮,惊呼道:“一池寺!”
慕容白指了指那册子,示意她继续念下去。
唐莘眸子却忽地一暗,点点头,有点哽咽地跟慕容白说:“我想这苍炎,怕是会负了许映蓉。”
“你不负朕。”慕容白吐出这四个字,便把头偏向了一边。
唐莘不明就里,却继续读了下去:“一池寺的长老曾经在图伦国讲经,他怕那长老对他起疑,求我帮他。我爹因为做生意求神佛保佑,是一池寺的大香客。我去一池寺小住,没有人会起疑心。
后来,我终于偷了那柄剑出来。可是原来苍炎不是为了救他弟弟,而是为了扭转乾坤。原来他在图伦国是不受宠的皇子。他用了这剑,重生到了过去。带着图伦国的军队,侵占了我大燕的领土,毁了一池寺,毁了龙须沟。
可是他还说,他对我是真心的。我的族人都死了,只有我在图伦国的宫里当着一个不会说话的皇后娘娘。
终于有一天晚上,我终于找到了他藏着断念剑的地方。我先杀了他,又将这断念剑启动,竟然回到了我八岁那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困的时候码字果然很带很带感,丧病的作者留,不要打我!
第30章 断念
“。。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本来平安无事。因为重生预知世事,我还帮家人躲避了几件祸事。可是我竟然又遇到了苍炎。我知道他想干的是什么,这一次自然是不会帮他的。可是苍炎怎么会因为少了一个女人就不能成事呢,我和爹爹在大漠上与他相遇,才发现他竟然又得手了。
我想把那剑偷偷拿回来,可惜却被苍炎发现了,争夺中,我和爹爹还有苍炎一同坠入了这地下旷野之中。
爹爹当场毙命,后来苍炎也死了。不过我发现,他竟然没有忘了我。可惜他也没有忘了他来的目的。
我又一次杀了他,在他熟睡的时候。在那把剑刺进他胸膛之前,他竟然睁开了眼。
原来他知道我的心思。
本来我想和他一起去死,可是阿布来了。
它受了伤,我得照顾好他。水潭里有鱼,我捉鱼给阿布,阿布捕了鸟也会叼来给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布老得走不动了。我咳得更厉害了,身体也越来越弱。现在,我也要死了。
回想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竟然还是在这洞穴之下,和苍炎躺在草毯上过得那一天。
苍炎,我看到了苍炎。他是来接我的吗?”
唐莘读完,将册子轻轻合上,长吁了一口气。半晌也没有说话。
慕容白靠近她做坐了坐,突然戳了她脑袋一下,声音喑哑地问她:“你不是在可怜那许映蓉吧?”
唐莘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许映蓉没有后悔,若是她后悔了,最好的时光就不会是在这洞穴之内。”
慕容白伸出手,敷在唐莘手上,唐莘的手微微一颤,想要缩回去,可是慕容白却握的更牢了。他眉头深锁,凝望着唐莘,脸上再无一丝戏谑:“莘儿,也许我不该不信你。”
唐莘却忽然站了起来,许映蓉的遗书给她许多启发,许多疑惑。阿布,阿布应该是一只猫。这荒野大漠,没有人会带猫出行。那猫儿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有死在池子里那只猫也是一样,它明明是应该在府衙里的,怎么到了这地下深潭。
“慕容白,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洞穴应该另有出口?”
慕容白未知可否地用手指敲了敲地面,想了一下,说:“许映蓉没出去。”
因为他喉咙的伤,慕容白说话变得短而又短。唐莘摇摇头,许映蓉已经没用出洞的理由了。
不过让唐莘更加好奇的是,如果许映蓉所言非虚,那么断念剑一定还在这洞中。
不过,现在要做的,是把这女子掩埋。这副枯骨在这茅屋中,不得入土为安。不知道许映蓉的魂魄在何方。唐莘感同身受,同是重生一世之人,不知自己死后,还能否再入轮回。
他们二人一起将许映蓉掩埋在那花海深处,一抷新土,凄凄孤坟。这女子一生的传奇,终于终结于此。那郡志中只是寥寥数句,谁知道背后的故事如此荡气回肠,哀婉绝艳。唐莘本来想寻苍炎的葬身之地,跟许映蓉合葬,可惜并没有找到。她摘下手腕上的镯子,这是许映蓉的东西,到如今终于物归原主了。
她和慕容白稍作整修,唏嘘地离开了那座被花海掩映的茅屋。这洞穴原来非常之大,简直如一个地下城。不知道是巧夺天工,还是有人刻意造成。
一路走下去,那断念花竟然越来越密,越来越繁盛,到了一处竟然极尽研态,开的有碗口那么大。唐莘低头抚摸着这花,只觉得原来一个东西的大小,对它的外形影响是这么大。那断念花在潭水出口处,开的极小,如同草中野花,而她眼前这朵,居然仿佛一碗芙蓉。
唐莘忽然开口说:“你不觉得,有件事儿很奇怪吗?”
“什么?”慕容白正将缠绕在腿上的杂草踢开,心不在焉地问。
“许映蓉从头到尾也没提过这满洞的花,就连最后,也只说躺在草毯之上。这不是很奇怪吗”
慕容白点了点头,唐莘也似乎想到了什么,二人不约而同地惊呼:“这花是后长的!”
唐莘俯下身子,向那碗口大的断念花根部挖着,挖到两手都是泥,还没有挖到什么东西。
她喘了口气,仰着身子,躺了下去。泥土的芬芳浸润着她的鼻腔,断念花根茎的汁液沾染了她的指尖,那汁液是蓝的,放到鼻尖,那是一股淡淡的清雅的苦味。
慕容白的面容在她眼前模糊了起来,她身上发凉,好像回到了严冬的梅园。唐莘身上瑟瑟发抖,雪后梅花初绽,她站在梅树下,一缕忧思莫名地上了心头。忽然她身上一暖,一件貂皮大氅披在了她的肩上。
“莘儿,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
唐莘回过头,对着慕容白盈盈一笑,正要扑到他怀中,那人却忽然变成了沈檀。
沈檀笑着说:“我来教你画画,你看这梅树,要这样画才好看。。。”
她又惴惴不安地拿起那支笔,开始在宣纸上描画起来,耳边却有响起娘的声音:“你如今贵为皇后,可要记得为唐家谋福。。”
唐莘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到小腹冰冷湿润。她睁开眼,慕容白正在给她擦拭伤口。几日了,被野狼撕咬的那伤口本来已经有愈合迹象,可能是在深潭潜游的时候,泡得时间过长,伤口竟然有些红肿发炎,好在也不怎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