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凑到鼻子底下,那是一股浓重的,化不开的咸腥。那是血液的味道。
过了半天,唐莘的眼睛才适应了这黑暗的环境。那细沙之下原来别有洞天,她此时置身于一个潮湿的洞穴之中,身|下是两人高的沙堆。而不出她所料,在旁边那毛乎乎的东西,果然是之前追杀他们的野狼。与她一同坠入这沙下暗洞,却没有她的运气。
慕容白,慕容白怎么样了!
唐莘一个激灵,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每次腿上用力,就撕心裂肺地疼。
“慕容白。”她努力地叫着慕容白的名字,可是喉咙里似乎还有沙砾,声音哑的如同砍柴的人弹着没有调过的琴。
唐莘咳了一下,当她停下来的时候,却听见咳嗽声还在这洞穴中回荡。那并不是她的咳嗽!
“慕容白?”她试探着又叫了一声,“小白?”
洞穴中只有回声回应着她,原来是她的幻觉。唐莘躺在沙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很怕,却不敢哭,生怕把残存的勇气都哭了去。
“啪。。哒。。。啪。。。哒。。。”
唐莘竖起耳朵倾听,远处传来了一深一浅的脚步声。
她用胳膊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每一根汗毛都警觉了起来。那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唐莘屏住呼吸,捂着嘴,大气也不敢出,不多时,一个黑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唐莘杏眼圆睁,深吸了一口气,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那身形,除了慕容白还有谁。她长吁了一口气,高呼道:“慕容白!”
“慕容白!”
他乡遇故知也不过如此,唐莘忘了身上的而疼痛,挣扎着想要迎过去。情急之下,竟然从那沙堆上滚了下去。到了沙堆底下的时候,她身上沾满了泥土,简直不能再狼狈。
但是瞬间她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水滴滴入了她干涸的嘴唇。那水来自慕容白手中那块浸了水的布片。
“慕容白,这洞里有水?!”唐莘内心激动,可是讲起话来却是有气无力。
慕容白点点头,用手向他来的方向指了指。他面容比平常更加苍白,肌肤几近透明,一张嘴干涸开裂,没有一丝血色,白的吓人。
唐莘以为他是饿的,用手指了指那沙堆上,细声细语地说:“那沙堆上有狼,咱们可以把它吃了。”
慕容白闻言忍不住嘴角上翘,点点头,拍拍唐莘的肩以示赞许,满眼都是笑意。他放下唐莘,把那狼从沙堆上拖了下来,放到唐莘面前。然后站在一旁,玩味地看着唐莘。
“他这是让自己来收拾这狼肉吗?”唐莘睁着一对杏眼,手足无措地看着那野狼。她连个鸡都没收拾过,如今怎么收拾这野狼。
她忽然把上身往地上一倒,捂着小腹,轻声哼着。
慕容白嘴角又是一动,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轻轻地踢了踢她。
山洞中十分安静,唐莘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从刚才开始,慕容白还没说过话。
“慕容白,你嗓子怎么了?”她撑起身子,不再胡闹。
慕容白无言地笑了笑,蹲到她身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他喉咙处一片鲜血,唐莘本来还以为只是血迹。她仔细一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慕容白勃颈处血肉模糊,只是万幸,那野狼与他的要害只隔了毫厘。
唐莘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温热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沿着慕容白伤口的外缘轻轻抚摸:“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跑出来。。。”
慕容白伸手紧紧攥着了她的手腕,用力摇了摇头。唐莘忽然噗嗤一笑,也泪眼婆娑地说:“也对,都怪你,要是你不拦着我一头撞死,你怎么会深陷于此?要不是你千里迢迢为了我赶来,你是不是还坐在金銮殿上?要不是你带我出长安,你怎么会摊上我这个害人精?要不是你。。。”
唐莘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想到一件事。
要不是慕容白对她情根深种,又怎么会有以往种种呢?
二人虽然不能交谈,但是在唐莘的鼓动下,达成了协议,她手撕野狼喂饱二人,而慕容白会将她腿骨接上。慕容白平日里吃饭挑剔,可是唐莘也虽然不敢说锦衣玉食,可是也算是养尊处优。二人竟然在一起茹毛饮血,唐莘初时还不肯下口,但是开始以后,便不再多想,只觉得这样的事,若是真能出了这地下洞穴,千万不要被人所知。
只是慕容白接她腿骨的时候,着实让她疼了一下。她又不敢大声喊,毕竟不知这洞穴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慕容白等着唐莘稍作休整,便指了指自己来的方向,示意往那里前行。唐莘点点头,根据她看书的经验,顺着水源走总是不会错的。
直起身子,下腹被野狼撕咬的地方更加疼痛难忍,疼的盖过了她的瘸腿,唐莘疼到极处,反而小声笑了起来。
慕容白停了下来,眉毛轻扬,不解地看着她。
唐莘莞尔一笑,俏皮地说:
“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白和唐莘掉入沙中,挂了。(全剧终)
第28章 地下深潭
唐莘和慕容白沿着地下溪流走了一阵,这溪流变得越来越宽。唐莘心中暗喜,这么走下去,应该能够找到出口。然而,当她站在一潭幽深不见底的池水前,唐莘的希望破灭了。这河流的尽头,并不是出口,而是一汪深潭。
此时有水有肉,她和慕容白还能坚持一些时日。可是今后呢?
慕容白站在她身旁,忽然用手指轻轻勾起她耳边的碎发,别在她耳后。他手指触到唐莘耳垂的肌肤,让她觉得有点痒。
“看了咱们俩,还是得死在一起。”唐莘强做笑意,然而一点也不好笑。
慕容白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上轻轻地划着。本来以为这个人伤了嗓子不能讲话,谁想到,他还记得用手。
“死,不,了。”唐莘仔细辨认着手上的笔画,轻声读了出来。
唐莘想了想,点了点头:“也许你说得对,野狼没能吃了咱们,流沙没能埋了咱们,这里也困不死咱们。”
慕容白赞许地点点头,又将她的手拉了过去,“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唐莘大笑了出来,牵扯得左下腹生疼。
唐莘和慕容白在这深潭边也不知道呆了几日,反正是已经把那野狼的肉吃了个精光。慕容白的嗓子渐渐恢复,可是也只能发出几个音而已。唐莘在洞穴查探了几次,才发现这整个地下洞穴并不大,虽然生着青苔,但是却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供二人食用。
她觉得最可气的是那慕容白,明明这洞穴里阴冷潮湿,他偏偏要洗衣服,洗了又不知什么能晾干。况且他二人孤男寡女,虽然曾经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可是唐莘毕竟没有跟他圆过房啊。
唐莘看着慕容白一身衣服潮乎乎的贴在身上,终于忍不住让他脱了下来。都死到临头了,她这还矜持什么。唐莘解下外衫,披在冷得瑟瑟发抖的慕容白身上。她想,“还好两个人都没有发烧,否则就麻烦了。”
谁知道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唐莘对自己十分嫌弃,没事儿想什么发烧不发烧啊。当天晚上,慕容白变得浑身滚烫,打着牙关,整个人似乎都神志不清起来。
唐莘用衣服沾了凉水敷在他头上给他降温,可惜忙活了一个时辰也不见效。
老实说,她看的歪书里,倒也不是没有邪门方法治疗这体寒发热的。但是,唐莘腹中打起鼓来,她似乎早就发现,书里写的并不完全可靠啊。
慕容白靠在水潭边的石头上,眉毛轻轻地蹙着,双眼紧闭,整张脸烧的红彤彤的,像个小小的动物。唐莘凑到他身前,将他揽在自己怀里。
她突然好怕他先于自己离开。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幽深的洞穴里,如果没了慕容白,她大概也没有什么勇气活下去了。
唐莘心一横,轻轻解开自己的中衣,管他可靠不可靠,试了再说。要是命都没了,其他都是虚的。这一方天地之中,没有别人,只有她和慕容白。
她将一方布帛罩在慕容白的眼睛上,默默地将自己身上衣物除去,顿时觉得有点冷。在唐莘将身体贴近慕容白的那一霎那,她能感到慕容白倏地一抖。以前慕容白似乎总是苍白冰冷,现下竟然好像着了火一般,唐莘贴着他,身体也开始变得忽冷忽热,十分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