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晋级手札(清)(85)

“东至旧都盛京,西至河南安阳,凡数千里。波及范围至河北、山西、陕西、辽宁、山东、河南等地。而京城、平谷,三河一带最惨。”

“京城即倒房屋一万二千七百九十二间,坏房一万八千二十二间,死人民四百八十五名。京中的各宫殿、城楼、寺院、庙宇、会馆等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还有内阁学士王敷政、大学士勒得宏、原任总理河道工部尚书王光裕等大臣也死于地动之时。”

皇帝为此,下了‘罪己诏’。如今,已是康熙十七年十月中旬了。再过十月,天灾骤降,民不聊生。-晨音浑浑噩噩的随皇帝回了宫。皇帝看她自纯亲王府出来后,深思不宁,脸色越发苍白,有意传太医前来,被晨音拦了。“我就是身上疲累,睡一觉便好。”

晨音仰面躺在床上,盯着莲纹绣帐,嘴里无声咀嚼着容淇的名字。世上怎会有这般巧合之事。还是说,这个巧合,其实是在暗示什么——有些事是一早注定的。再争,也争不过天命的。她争不过,所以入了宫。仁孝皇后、孝昭皇后、承祜等都未争过,全死了。再过十月地动,京城内外数万百姓,是否同样争不过?重生七载,晨音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恐惧,因为似是而非的未知。-皇帝在南窗灯下处理了几份不甚紧要的奏报,莫名觉得一阵心悸,推开朱笔,悄无声息的行至床边,撩开帐子。皇帝拧眉望向被逮个正着的晨音,不赞同道,“不是累了,怎么还未睡?”

他习惯性地俯身替晨音掖被角,新熨衣裳上的熏香刺得晨音立时变了脸色,干呕一声,慌乱起身想往净房跑。皇帝不明所以,见她慌手慌脚的,下意识拦了一下,“你……”

“呕——”晨音实在受不了他身上的熏香,垂头吐在了他胸前。皇帝反应快,大步流星把晨音抱到净房。晨音抱着痰盂又是一通呕吐,秽物刺鼻的异味霎时蔓开。外间侍立的宫人要进来帮忙,被皇帝随手挥退。皇帝看看晨音,又看了眼身上脏掉的衣裳,喜洁的他不仅没有动怒,神情中反倒带着欣喜的迟疑,“你是不是有……”

“有什么有!”

晨音抬头,贸然打断,凶巴巴道,“我再也不要去纯亲王府了,述清院中的点心竟是隔夜的。”

她刚吐过,眼眶泛红,声音绵软。哪怕竭力露出凶相,整个人看起来软趴趴的。纯亲王不敬福晋是真,但绝不可能连去做客的皇妃也轻视之。皇帝怔然,眸中闪过一丝微妙,却未戳穿晨音这脱口而出,未经思量的借口。反而,顺着晨音的话,凑近哄她,“嗯,不去了。日后召福晋到翊坤宫来。”

“唔……”

晨音躲开,又低头干呕了几声,才有气无力道,“你身上好臭,别碰我。”

“……”

皇帝看了眼被她吐脏的衣裳,从善如流的解腰带,“脱掉便是。”

难得他这般体贴,晨音把那股深埋的恐惧不安,化作蛮不讲理的碎碎念,“今日那马车帘帐花色很丑。”

皇帝眼睛都不眨,“让人把马车劈了。”

“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的是帘帐丑!”

“那让绣坊去绣一帘子花。”

“我不喜欢苏绣……”

“嗯。”

皇帝轻轻往晨音红肿的眼上印了一吻,目色眷念温存,“你喜欢我,便好。”

第65章

一个爱吃肉菜的人,突然茹素了——八成有鬼。皇帝便是如此,所以晨音近来十分疑心他是不是知晓了她有孕之事。但皇帝嘴巴严实,举止如常,除了床榻之上清心寡欲,不再痴缠她外,找不出任何破绽。晨音起初还暗自留心了皇帝几天,甚至特地叫停了丹朱,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近来别去惠嫔宫中。如此和皇帝对熬几日,有一日午睡起来,盯着窗外枯败的迎春花藤,晨音灵光一闪,也不知为何忽然想通了。皇帝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便等同于默认她行事。既如此,她又何须束手束脚。晨音当即领着丹朱出门,溜溜达达往延禧宫去。延禧宫朱红大门近在咫尺,晨音才恍然想到一件事——为何她如今能这般轻易放下对皇帝的戒心?-惠嫔好不容易清净几天,没见到翊坤宫的奴才来送礼扎其他妃嫔的眼。结果这下可好,奴才不来了,主子又巴巴的贴了上来。惠嫔心头苦,一张脸笑得十分僵硬。晨音却仿若未察,自顾与惠嫔谈天说地,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十分亲热。都是世家精心养出来的贵女,若存心与人闲聊,决计少不了话题。接连小半月,晨音天天往延禧宫跑。弄得宫中流言不断,说皇帝有意立皇长子生母为后。这不,现下最受宠的宜嫔都不得不放下被抢封位的恩怨,上赶着巴结去。一时之间,位处僻静的延禧宫,俨然成了宫中人气最盛的所在,门槛险些被人踏断。比之当初孝昭皇后崩逝后,佟贵妃的承乾宫也不妨多让。惠嫔初闻这些话时,难免心神动荡,天下之母的位置,试问宫中那个女人不想要。可她性子谨慎,过了最初的激动,冷静下来,便咂摸出其他味了。阖宫都传她要封后了,可事实上,皇帝都快两个月没入她宫中来了,虽偶尔也会以她协理后宫辛苦为由,赐下东西。但仔细想想,当年孝昭皇后大封之前,皇帝可是隔三差五去她宫中,用恩宠行动表明属意。两相对比,高低立现。惠嫔不傻,她结合如今的情形,累觉宜嫔如此做派,是想把她推到风尖浪口做挡箭牌,还能顺便在皇帝面前搏个大度懂事的名头。瞧瞧眼下宫里,一个个都绿眉绿眼的盯着她,让她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宜嫔那个正儿八经的宠妃反倒在她的“光环”下,过得悠游自在。而且,若皇帝听闻宫中流言,以为她不安分,那可就更要命了!怪道当初她抢了宜嫔的封位,宜嫔不与她为难,原来是在这里等她!好个心思深沉的宜嫔!惠嫔气得半宿没睡着,但又不敢与皇帝的心尖子撕破脸皮,惹皇帝厌恶。第二日本想称病闭宫,避开宜嫔。但念及才到手不久的协理六宫之权,万一被端嫔几人趁机瓜分了,岂不可惜。一番权衡后,惠嫔早早起身,送了大阿哥去上学,尔后又亲自去了内务府,问西安门外的红罗厂可有把今岁的红罗炭例运进宫。她与端嫔、荣嫔共同协理六宫,今岁冬日的炭例由她经管。眼看已入冬,宫中炭需增大。去岁宫中存储的红罗炭上月配给各宫后,便所剩无几,她早些天便催着采买太监去办,可因产红罗炭的易州垮山堵了官道,迟迟未把炭送至红罗厂,采买太监拿着银子也使不出去,便只能干着急。昨日惠嫔听太监口口声声保证,今日定会有红罗炭入宫,一早便来查看了。太监见到惠嫔,笑得殷勤,张口便答,“娘娘勿忧,今日午后炭便可运进宫。”

惠嫔不太满意,斥了几句办事拖沓。没敢多待,又起驾往去御花园了。反正就是不停下来,给晨音接触到她的机会。-晨音抱着盘核桃酥窝在贵妃榻上,听丹朱禀报惠嫔今日的行程后,笑得眼角泪花泛滥,险些被糕点呛着。遥想从前,惠嫔这个四妃之首是何等淡定威风,没少给她排头吃。可如今,却会被她这么点手段唬得跟烧了尾巴的猫一样,四处乱窜。不知是太过年轻,还是因为……她如今在皇帝哪里,地位非同寻常,所以惠嫔待她,也多了几分慎重忍让。那日出宫回来后,晨音惊惧交加,在净房吐得昏天黑地时,难免心生戚戚,只觉世事不可移,她要重蹈覆辙了。皇帝并不知晓她的忧虑,却难得好脾性,揽她在怀温声哄了半夜。也不知是不是有孕在身,思绪敏感且难自抑的缘故。最后,晨音睇着明明困倦至极,却强打精神说幼年趣事哄她的皇帝。莫名想起那日宿醉晨起,皇帝递到她手里那杯槐花蜂蜜水的味道,甜暖各半。融散了惊惧,还顺便勾出了晨音几分嬉笑怒骂的真性情。-晨音近来的性格比从前活泛许多。连带有些事情,都比从前看得透彻。这其中,包括皇帝,也包括未知的明日。晨音身处后宫,亲族荣耀、子嗣、自身休戚相关。自是做不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日是与非”这般洒脱不羁,但也想尽力活得痛快些。对事,往开阔看。对人,亦是如此。念起近日只差搭梯子送她去摘月亮的皇帝,晨音唇角不自觉翘起,只是眼前没有镜子,她无从发现。丹朱佯咳一声,惊得晨音从乱七八糟的杂思中醒过神。这才想起丹朱还等着她示下,连忙整肃了面色,问道,“确定佟贵妃的人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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