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晋级手札(清)(70)

晨音一粒粒把花籽小心放回去,良久才问,“嫂子知道我册封被搁置的事了?”

自上次皇帝半夜从她殿内离开,便再未召见过她,册封一事被悄无声息的搁置了。晨音心里不止恶心乌雅氏,更腻烦皇帝。再加上最近她与丹朱背地里在查佟贵妃借送瓷器意图谋算她的原因,便决定等她缓过劲儿,再做打算。富察氏点了点头,或许是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太过严厉,伸手替晨音正了正髻上的珠花,叹息道,“我与你大哥成婚近十载,从未红过脸。男人都好面子,凡事你让一步便好。宫中不比府上,你得学会收收性子,温顺些。”

晨音面色如常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把荷包揣回袖子里,对富察氏说道,“劳烦大嫂回去转告阿玛与大哥,我知晓了。”

比起不羁的二哥,阿玛与大哥向来更重权势。若没有他们指点,大嫂不会来找她说这番话。富察氏张张嘴,最终只沉默的点了点头,转身去找相熟的贵妇说话了。晨音目送富察氏的背影走远,翘起的唇角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温顺。宫中若真的缺温顺的女子,从最初开始,皇帝便不会被她吸引,任她牵着鼻子走。泯然众人有什么意思,要做,就要做最独一无二,不可被替代的。皇帝若真的如表现出那般对她愤怒反感,便该直接下令惩处她才对。还有乌雅氏,也该直接封贵人,入春禧殿。放任自流,不闻不问。不过是皇帝在等她先弯腰,主动去认错罢了。可她,偏不!

第56章

晨音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更不认为自己需要伏低做小去认错。她太清楚了,若这次她先低了头,今后她再想在皇帝面前立起来,几乎不可能。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长此以往下去,落在皇帝眼里,她迟早与后宫其他温顺的女人别无二致。但,大嫂富察氏所说,确实是个问题。她虽不算对皇帝的态度十拿九稳、胸有成竹,但至少能有七八分的把握,知道皇帝冷落她而非就此厌弃她。可家中并不知内情,偶然听闻宫中流出去的闲言碎语,难免忧心。看来,得尽快想个办法让皇帝主动弯腰才行。晨音一心二用,一边琢磨着如何制服皇帝,一边往贵妇堆里张望。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述清的额娘完颜氏。再过半月便是述清的婚期,述清今日并未入宫。晨音有些话,也只能拜托完颜氏转达了。完颜氏不愧是以谨慎板正著称的靳家主母,哪怕明知晨音找她八成是因为述清,没存什么算计心思。可她为了避嫌,还是示意晨音随自己到一处四下都是人的地方说话。晨音扫了一眼四周来往的福晋格格,颇为头痛。她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完颜氏讲:你千万记得提醒你闺女,出嫁以后,务必留心提防我妹妹。晨音抬抬眼,最终只能无奈的说道,有位太妃宫中新放出去了一名精通食补的老嬷嬷,听说述清近来身子不爽利,问完颜氏可需要把老嬷嬷请回府帮忙调养。调养身子是假,让老嬷嬷教述清后宅之事才是真。完颜氏也不傻,很快便反应过来了晨音真正的用意。可她谨记自家老爷的教导,他们府上根基浅薄,唯一的靠山便是皇帝,说句‘纯臣’也不为过。所以他们府上的人在外万万不能随意受人好意,以免横生枝节。完颜氏咬牙,撑着一脸假笑拒绝了晨音。也许是怕晨音劝说她,她随口打了个招呼,转身快步走远。晨音眉头紧蹙,却也把完颜氏无可奈何。准备回席间稍坐,等待开宴。路过堆秀山时,晨音似听见了安嫔的笑声。绕过假山石壁,果然看见安嫔被几位年轻福晋围在中间奉承讨好。安嫔出身抚西额驸府,祖辈是大明第一个投降清军的边将李永芳。李永芳颇有将才,太|祖爷努尔哈赤伐明时,其几乎每战必随,还策反了许多明朝官兵投降后金。为此,太|祖爷对李永芳十分看重。不仅下嫁给他一位孙辈格格,还封了他世袭罔替的爵位,并赐他‘免死三次’的特权。李永芳将军故去后,留下的几个儿子也颇为能干,升官封爵。李氏一族,繁盛非常。凭安嫔的脾气、秉性与受宠程度,能一跃封为众嫔之首,便是托了出身的福。放眼当下后宫,若论门庭,也只有佟贵妃能与安嫔一较高下。说来也巧,原本这两人都出生于汉军旗下五旗之一的正蓝旗,李氏远比佟佳氏煊赫。可后来佟佳氏出了个今上的生母,孝康章皇后。皇帝感念生母,扶持母族,特旨把佟佳氏抬入上三旗的镶黄旗。佟贵妃的身份骤然上去了,又因与皇帝这层表姐弟的关系,自入宫起,方方面面的用度对待都略胜同年入宫的安嫔一筹。安嫔骄纵,眼睁睁看着原本不如自己的人,如今整日压在自己头上,心里自然是膈应得慌,没少寻机找佟贵妃麻烦。只不过佟贵妃一贯‘好性子’,并不与她计较。但皇帝听闻后,难免叱责安嫔无状,小惩大诫。安嫔几次自讨没趣后,也学乖了,不敢明着去招惹佟贵妃,只敢嘴上酸几句。特别是青梧薨逝后,佟贵妃成了后宫唯一一位贵妃,再加上佟佳氏一族越发受皇帝恩宠。安嫔再没脑子也知道不可轻易去撩闲了,很是老实过一阵子。可如今……晨音真没打算去听那几位福晋吹捧安嫔的话,奈何其中一人声音分外尖利,阵阵灌入晨音的耳朵里。“去岁李二老爷刚受封阿思哈尼哈番,接着便领了浙闵总督这个实缺,真正儿的封疆大吏。”

那人‘啧’了声,口气里满是惊叹,“如今娘娘的阿玛三老爷又在南方战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李氏一族,从先辈开始,便个顶个都是人物。”

另一人紧接着夸道,“能被太|祖爷赏识的人家,自然是不俗的。不说李氏男儿,单看咱们娘娘的样貌气度,便知往后是个有大福气的。”

这话说得便有几分深意了。晨音念头一转,刻意放慢脚步,留心听了安嫔的回答。“你呀,牙尖嘴利的,在宫里也不知嘴上多道把门。”

安嫔佯斥了一句,可从那上扬的语气还是能判断出,她被捧得极得意,“不过大伯与阿玛近年来确实差事办得好,上次我还听见皇上夸他们呐。”

安嫔顿了一下,“但比起……终究差上几分。”

安嫔言语模糊,不过在场的也都不是傻子,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安嫔是在暗指李氏族人差事办得再好,也比不过与皇帝有血脉关系的佟佳一族。当即有人安抚安嫔,“娘娘何须自谦,李氏有您在呢。往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这话,就差没明着说,如今的李氏今非昔比,安嫔倚靠家世,已有资格与佟贵妃一争后位了。也是胆大。晨音很淡的挑了下眉——她记得从前,安嫔与敬嫔突然从后宫消失,约摸是康熙十六年的寒冬。如今已是康熙十七年重阳,这两人却活得好好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不过,就现下的情形来说,安嫔活着与佟贵妃打擂台,倒是对她有些好处。至于敬嫔,两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她活着与否,晨音自认为操心不上。若不是前些日子乌雅氏入了永和宫,晨音几乎想不起后宫还有这号人。-晨音回到席间,位置紧挨着她的秀答应正规规矩矩坐在圈椅上品茶。见到她,秀答应抿唇一笑,侧头轻声与她说话,“姐姐你瞧,哪位可是敬嫔娘娘?”

晨音愣了一下,暗想这人可真不经念叨,她不过在心里想了想,这转个身便遇上正主了。晨音下意识顺着秀答应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见面色死白的敬嫔由两个宫女搀扶着,缓步朝她们上首的坐席走了过去。京城九月份的天气,算不上多凉,况且今日还是个阳光普照的大晴天。席间除了几位体弱的老福晋穿得多些,其余人皆是布料单薄的秋装。唯有敬嫔一人身着冬日的大衣裳,外面还套了件织锦厚褂子。从她袖口、领口支棱出的多层衣角来看,里面怕是也穿了不少,极怕冷的模样。约摸是穿得多,她身形看着倒与普通女子差不多。“嗯。”

晨音收回落在敬嫔身上的目光,随口问道,“你也进宫快一年了,看你的反应,似乎从未见过敬嫔?上次张贵人提起,你也好奇得紧。”

“没有。”

秀答应羞怯的摇摇头,低声道,“听宫人说,敬嫔娘娘身子骨太弱,这几年都是在这种阖宫欢庆,君臣同乐的节日才会出现。去岁年节时,我染了风寒,一直待在殿内养病,并未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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