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晋级手札(清)(11)

第10章

掀开幔帐时,晨音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钮钴禄氏的情况,比她预想之中还要差。

往日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美艳妇人,似一夜老了十岁。面色蜡黄,气息微弱,风华已逝。

正午时分,钮钴禄氏才幽幽转醒,半眯着眼看向趴在床头的晨音,低声但急促的说道,“这里不是小姑娘能待的地方,快出去。”

昨日,三官保为了不传出风声,连产房都没让人布置,直接让她在卧房里落下了三个多月,已经成型的孩子。产妇不能开窗见风,到现在,钮钴禄氏还能闻到室内浓重的血腥味。

晨音握着钮钴禄氏的手,声音蓦然哽咽起来,“额娘……”其余的,晨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声‘对不起’卡在喉咙里,与那颗佛珠一般,让人窒息。

上一世,明明没有流产一事的。虽然后来弟弟也早夭了,可晨音知道,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不一样。

是她身上的变数,导致事情发生了变化!

“傻孩子,哭什么,你弟弟和我们没缘分,也罢……”钮钴禄氏想哄晨音,自己的眼泪却先掉了出来。

晨音慌忙替她擦掉泪水,干巴巴的安慰,“额娘,您别哭,月子里不能哭。没有弟弟,你还有哥哥们和我。”

钮钴禄氏含糊应了一声,再次昏睡过去。

晨音在钮钴禄氏房里呆坐了许久,明姑姑悄声进来禀告,“格格,老爷来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晨音处置魏姨娘的事明姑姑听说了,她担心晨音应付不来三官保的怒火,会吃亏。

然而,事实却是,明姑姑的担心全是多余。

三官保眼神复杂的望着晨音,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做得很好。”杀伐果断,比男儿还狠绝。

这话,也不知道是褒是贬。反正,晨音是不在意的。

“魏氏她罪有应得,死后也不配进我们郭络罗家的祖坟。从今以后,魏家与佐领府再无瓜葛。还有晚静,你看着给她指个厉害的嬷嬷过去。对了,这是我给你额娘买的雪参,大夫说配在药里,养气……”晨音一声不吭,三官保的独角戏没唱多久,便自己住了声。

晨音这才开口道,“今日皇后娘娘已经赏了一根老参,阿玛这东西送来得太晚,怕是用不上了。”

三官保闻言,脸色一僵。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他总感觉晨音话里有话。

明面上说他东西送得晚,实际更是变相指责他失手造成钮钴禄氏落胎一事,如今的殷切,全是马后炮,毫无意义!

不会,一定是他多心了,晨音素来敬重他这个阿玛。三官保压下心里那丝别扭,继续说道,“没关系,那就先留着。你看还需要什么名贵的补药,我去找来。”

晨音闻言,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三官保,仿佛看见了上一世的场景。

当时,三官保在世袭佐领这个位置上惹了祸事,自己又没能力解决。生怕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竟想了昏招,把年纪轻轻的二哥道横推了出去。

二哥咬牙替他顶了雷,又有自己在宫内周旋,郭络罗家才勉强保住世袭佐领的位置。

后来,二哥为了让世袭统领这位置更加稳固,主动请缨去战场,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就在二哥尸骨未寒的时候,三官保却提出让四哥他布库袭佐领一职。他布库正是魏姨娘的大儿子。

多可笑,三官保膝下还有嫡出的大哥和五哥,大哥领着其他差事不能接佐领一职也就罢了,可五哥还在,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庶子袭爵。

那时她年轻气盛,干脆借着皇帝的宠爱直接给了三官保没脸。三官保立马巴巴的给她回信,说都是魏姨娘母子蛊惑他的,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重来一世,他的行事作风倒是半点没变。晨音忍不住笑了,眼底却是严严实实,化不开的寒意。

“在您看来,找补药与找补是不是一个意思?”

三官保愣了,张口就要呵斥,晨音抢先他一步,淡淡说道,“从方才开始,您一直在说如何处置魏姨娘相关人等。可您是不是忘了,您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是您推了我额娘,也是您把魏姨娘捧得无法无天的。方方面面,您都有推脱不掉的责任。”

三官保的严惩与讨好,与其说是在安抚钮钴禄氏,不如说他在安抚自己。他心里知道错了,却不敢承认,只能用这种虚伪至极的方式来减轻愧疚。

晨音不愿意陪他演这出虚伪的闹剧,连讥带讽说完这番憋了两辈子的话后,直接离开了正院。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与三官保大吵起来。

雨还在下,晨音深吸了口气,打发走秀珠,一个人往游廊上去。拐了几个弯,没走多远,随意找了处还算干净的廊椅坐下,靠着柱子发呆。

杂乱的雨声,好似变得安静规律起来。晨音微阖起双眼,脑中走马观花般闪过过往几十年的光阴。

不敢想象,将来某一天,她脑中的画面全会被另外的光景取代。

晨音不过怔神的功夫,便发现自己被一阵暖意包裹了起来。

睁眼,首先看到的是一袭石青色袍子。往上,正撞进男子柔和的眸瞳里。

“小姑娘,天凉,别在这里睡。”

方才还在记忆里飘着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面前,晨音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哦……”的应了两声,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他的披风,忙不迭的站起来,把披风递还给他。

“多谢裕亲王。”这个满身柔和气息的年轻男子,正是当今皇帝的最倚重的二哥——福全。

“你认识我?”福全接过披风,有些意外的问。

晨音回答得含糊,“见过。”

福全只当小姑娘无意在哪里见过自己,也没深究,客气说道,“看你的样子,是佐领府的格格的吧?能不能麻烦替我指个路,从这廊上怎么去大门?”

福全早听说佐领府九曲十八弯的游廊有几分意趣,今日与皇帝商量完事情后,特地冒雨上了游廊。

谁知这一绕,便是大半个时辰。偏这游廊上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幸好让他遇见个小姑娘。

“你要出府?直接从这条路过去,转两个弯,便能出回廊,然后朝西边走。”晨音指了个方向。

福全含笑点头,留下“多谢”二字,转身离去。

晨音望着他的背影,弯腰从地上拿起一样东西,匆匆追了上去。

“这个给你。”

福全握着塞了满手的伞,一怔,莞尔笑开。

在他还没把伞还回来之前,晨音连忙开口,“我可以走游廊回去,淋不着雨。这个,就当做是……报答你!”

福全被‘报答’两个字弄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晨音指的是方才的披风,哭笑不得,“小姑娘,我披风刚盖你身上,你就醒了。”

“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晨音认真说道。

福全对她的恩情,当然不是指这一件披风。但是,这一世的福全并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她记得就行。

第11章

入夜后,雨渐渐停了。

晨音从悄悄从床上下来,绕过睡得正香的值夜丫鬟,出了竹青居,漫无目的的走着。

直到脚底传来些微刺疼,定睛一看,她正穿着软底睡鞋踩在花园的鹅卵石小径上。在她身边,还有几棵开得正盛的太平瑞圣花。晨音顺手紧了紧披风,快步朝前面的凉亭走去。

一道人影飞快从凉亭柱子后面闪出来,对着正上台阶的晨音意外道,“又是你?”

晨音脚下一顿,不用抬头,光听声音她也知道是谁。

“你杵在哪里干什么,上来吧,省得摔下去哭鼻子。”

理智告诉晨音应该转身离开,但脚下却像长根了……

皇帝见晨音不动弹,索性提着她的胳膊把人拽了进来。

然后抱臂半靠在柱子上,姿态慵懒随意,挑着眉问晨音,“上次你跑什么?朕……我又不吃人。看你大半夜出现在这里,想必是佐领府的人了,你叫什么?”

突然换自称?

晨音看了他身上的便服一眼,话到嘴边,生生改了个说辞,“你又是谁,叫什么?”八成和她猜的一样。

“我是……咳……李煦。对,我就是皇上身边的李煦。”皇帝站直身子,十分肯定的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难道表现得底气足一点,破洞百出的谎话就能成真?年轻时候这么单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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