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女子书院每日只安排了上午的授课,等到女先生离开,姑娘们陆续走出书院,到了门口各自登上自家的马车回家。
叶蓁蓁本以为今日就该平静的渡过,谁知到了门口却看见了一个她不想见的人。
沈皓安等在叶家的马车附近,神态十分焦灼,看见她走过来,急忙将手中的折扇一合,朝她走来。
“蓁蓁妹妹,你……”他一时难以将心里话说出口,重新组织语言,说道:“昨日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还好吗?你别怕,我,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叶蓁蓁满目狐疑:“沈公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沈皓安急切说道:“我是说,哪怕他是太子,也不能勉强你,你不要怕,就算叶氏保护不了你,我也会,也会想办法,大不了我回去就告诉父亲,让他去叶家提亲。”
身后传来一声玉石落地的脆响,叶蓁蓁回过头,发现叶芊芊的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看她的眼神红的骇人。
叶蓁蓁关心地问:“六妹妹,你没事吧?”
叶芊芊握紧拳头,沉默地摇摇头,沈皓安不满她打断自己对叶蓁蓁诉衷情,说道:“表妹,你若不舒服,可以先回马车里去。”
叶蓁蓁并不想在这里面对他,于是赶紧说道:“六妹妹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去,沈公子,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做没听见,告辞。”
沈皓安急了,拦在她面前,道:“蓁蓁,都这个时候了,你不必再隐瞒了,我知道你对我的……”
叶蓁蓁烦了,冷声问道:“沈公子知道什么?难道我会不知自己的心思?”
沈皓安不解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绝情,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淡雅的荷包,一脸难过地问:“蓁蓁,你是不是不信我,你送我的荷包我一直留着的。”
叶蓁蓁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见身后一声压抑的啜泣,只见叶芊芊已经甩开她的丫鬟,独自跑上马车。
蓁蓁顿时想明白了,这荷包应该是叶芊芊送的,她只得无奈地告诉沈皓安:“沈公子,你弄错了,荷包不是我送的,不怕告知沈公子,我压根就不会绣什么荷包。”
叶蓁蓁说罢也上了马车,沈皓安呆立在原地傻傻地看着荷包。
原来不是她,是他会错意这么多年,他还是一厢情愿,叶蓁蓁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他!
他急走几步想要追上叶家的马车,但也只是徒劳,那只荷包被他捏在手心里,丢也不是,留着更觉煎熬,偏偏这个时候,他丢了这么大的脸面,还是忘不了那个女子。
一听到太子看上她的传闻,他不顾一切地来找她,但她却视他如猛兽,对他冷言冷语,毫无温柔。
“叶蓁蓁,我真的这般遭你嫌弃吗?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我还不知羞耻地想求你看看我……”
*
马车上,叶芊芊把脸埋起来,哭声闷闷的,听起来并不好受。
叶蓁蓁这几年与她不算亲近,但也是自家的姐妹,放着她不管心里过意不去。
她想了想,此时不能贸然开口劝导,于是换了个思路,问道:“六妹妹是因为刚才摔碎的镯子而哭吗?看你这么伤心,不如我们让李海驾车到城东的珠宝铺子,我送你一个镯子好不好?”
她当然知道叶芊芊不是为了镯子哭的,但这话到底不能挑明,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私下给沈皓安送荷包,若是被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叶芊芊不知道是否听懂她话中的意思,又哭了一会儿,拿出帕子抹了把脸,然后抬起头,一双兔子眼睛瞪着叶蓁蓁,吸了吸鼻子,威胁道:“不许你说出去!”
叶蓁蓁连忙保证自己不会往外说,顺便逗逗她:“那还要不要镯子?”
“要,我那是一对的!”
叶蓁蓁在心里算计着荷包里的银子够不够,她想起楚凌渊临走时交给她的发钗,忽然觉得后悔,早知道就偷偷去扬州的井下金库搬一点金子出来,不然也不至于给叶芊芊买完镯子,自己就荷包空空了。
马车停在珠宝铺子门口,叶芊芊在车上整理一番,此时脸色也恢复正常,只是眼睛格外的红,两人一下车,受到老板的热情招待。
“二位姑娘想买些什么,小店的首饰都是时新的,二位这边请。”
他一看马车便知她们是富贵人家,因此态度十分殷勤,叶蓁蓁不敢让老板知道自己囊中羞涩,于是客气说道:“老板你忙吧,我们先自己看看。”
叶芊芊到了柜台边上,在一盒子摆出来的玉镯里面挑选,色泽太艳丽的她也不看,一眼就挑上了一副水青色的玉镯,叶蓁蓁为了避免她去选别的,赶紧问伙计:“这副镯子多少钱。”
伙计笑嘻嘻的报价:“姑娘,这对玉镯是新货,燕京城里也没几件,二位第一次光顾小店,便收您一百两吧。”
一百两……
也不是很贵,但叶蓁蓁还真拿不出来,她爹这几年虽然与盐铁打交道,可却恪尽职守,从没有中饱私囊,并且时常告诫她不要骄奢。
叶蓁蓁身上满打满算也就六十两散碎银子,她给叶芊芊使了一个眼色,希望她换一个。
叶芊芊也不是非要非难她,于是便要把镯子放下,这时她们身后却传来一道讥讽的笑声。
“我说是谁,原是扬州来的破落户,怎么?买不起镯子,是不是要去太子殿下面前哭两声啊?”
叶蓁蓁一听便知,这人是冲着她来的,看相貌穿着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但凭着那几分眼熟,叶蓁蓁也能猜到是在公主府赴宴那日见到的贵女之一。
听她言语中的意思,似乎也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很可能是出身燕京某个势力庞大的世家。
果不其然,她打量对方时,那姑娘的丫鬟便凶恶地说:“瞪什么瞪?说的便是你们,不买东西就让开,你可知我家姑娘是什么人?”
伙计怕引起事端在叶蓁蓁身边悄声提醒:“姑娘还是快走吧,这位是章氏的嫡姑娘,当今太后的侄孙女。”
叶蓁蓁也没想到不过是陪着叶芊芊来散散心买个镯子,就能碰上章氏的嫡女,这位来头很大,且确实不需要害怕楚凌渊,她不想招惹麻烦,拉上叶芊芊的手就往外走。
“站住。”
叶蓁蓁皱了皱眉,停下脚步问道:“章姑娘还有事?”
章瑶佳傲然说道:“看在你还算懂事,我提醒一句,哪怕太子看上了你,以你的身份也做不了太子妃,陛下已经决定,要选贺氏女做太子妃,你这样的,就算仗着一副好颜色,也只配当个妾。”
章瑶佳一席话说完,正要好好观赏叶蓁蓁失落绝望的脸色,却不想一道劲风扑面而来。
啪。
她捂着脸满眼的不可置信,正想着叶蓁蓁这个狗胆包天的竟敢打她,却惊骇地发现叶蓁蓁还站在门口,看着她的神情惊讶极了。
“到底是谁?滚出来。”
章瑶佳愤怒地吼了一声,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黑衣女子将长发高高束起,腰间挂着一把刀,看她的眼神比冬日的冰雪还要冷。
“你,你想干什么?”
章瑶佳有一丝紧张,她曾听家中长辈说过,太子有一支名为暗影的死士,专门用来暗杀与他作对之人,朝中的几位官员还有宫里的一个权宦,都是这般神秘消失的。
“妄议殿下私事,你该当何罪?”
影七的声音依然如那日叶蓁蓁听到的一般,没什么情绪起伏,章瑶佳却吓的连连后退,她还想保住自己最后一丝颜面,于是强撑着说道:“你凭什么打我?就算是殿下也无权私下惩戒我,我要进宫面见太后。”
她其实也有一点心虚,太后就算对她有几分宠爱,应当也不至于公然为此开罪太子,这几年已经有世家暗中倒向崇光帝,尤其在太子出现后,太后哪怕为了维持稳定,也不会为这一点小事去找太子算账。
她心里越想越后悔,但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覆水难收,她还是得咬牙撑着。
影七听见太后两个字,脸上也没有丝毫变化,她冷声说出事实:“殿下就在外面,你的话他已经听见了。”
太子那个凶神在外面,他还听见了自己对叶蓁蓁说的话?
章瑶佳终于撑不住了,她感到一丝崩溃,想到马上要出去面对那个男人,更是双腿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