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长昱见她沉默,有些不悦:“怎么?不信?”
君瑶说道:“我当然信。”
明长昱挑眉,心满意足地说道:“你果然最是聪慧,深明大义,明辨是非,可爱得很!”
君瑶乜他一眼,正欲说话,突然帐篷外传来一道惊慌的叫喊。
这惊慌之声让两人心头一凜。明长昱手底下的人做事不会慌乱,就算遇到突发事件,也不会这般惊慌。而且这惊慌之声还有些陌生,君瑶细细分辨了,才想到喊叫的人是阿冶!
阿冶叫喊过后,失声道:“萧宇死了!”
明长昱与君瑶对视一眼,立刻通过两个帐篷相连的暗门回到自己帐篷中,快速出去。
君瑶也第一时间走出了帐篷。她的行动较慢,出去时,明长昱已经站在萧宇的帐篷前,掀开了门帘,露出蓬内的情况。
早起,所有人都是刚醒,简单地事物都收拾妥当,李枫与阿冶都起身了,唯独萧宇还在睡着。阿冶与萧宇是同乡,便去叫人,谁知叫不醒,将他翻了身,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君瑶进入帐篷,看着萧宇苍白的脸和僵硬的尸体,霎时痛悔不已!她答应过萧婷,要帮她找到兄长,如今这个承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兑现了!
她蹲下身,想检查尸体,明长昱拦住她,说道:“被人掐断咽喉而死。”
即使不用手摸,也可以看到萧宇的颈部骨骼错位,狰狞的淤青陷入皮肉之中。凶手几乎是一击扼断了萧宇的脖子!
然而这一晚上,萧宇始终和李枫以及阿冶睡在一起,萧宇被人杀害,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除非……凶手就在他们之中。
君瑶的心狠狠一沉,转头看向李枫。
李枫面色僵硬沉重,他早上起来,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东西不多,手脚麻利,还没来得及去管萧宇,谁知萧宇就这样死了,还死在昨晚,与他一同睡觉之时。
可昨晚上,他并没有沉睡,若是有异常的情况,他定会察觉才是。除非凶手是发现尸体的阿冶!
然而阿冶却很是悲伤,他昨晚就睡在萧宇身旁,两人只隔了一手臂的距离,他睡前还和萧宇说了话,因为有萧宇这个同乡在,他与这行陌生人同路也不感觉紧张局促。谁知今早一起来,同乡就死了!
他站起身,怨恨骇然地怒视李枫,抬手指着对方,厉声道:“是他,是他杀了萧宇!”
君瑶狠狠地闭上眼,担忧地看着李枫。他面不改色,毫无惧色地说道:“我没有杀人。” 然而不管他如何赌誓般说出这话,在旁人听来分量都太轻了。尤其是明长昱的侍卫,他们亲眼看见李枫杀了魏含英,又该如何会完全相信李枫说的话。
明昭半信半疑,终究与君瑶一样,仍旧偏向李枫,他问道:“你昨夜可发觉了异常?” 李枫的眼神渐渐露出失望:“没有。”
他的落寞和萧索,似利刃一样划过君瑶心头。君瑶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李枫就是他们当中的内应,她更看重这么多年来,她与李枫一同经历风雨的情谊。她深深地看了阿冶一眼,强行忽略他手上的伤痕,忽略他曾经印在她心里的熟悉感,将目光移向李枫,问道:“昨晚的事情,你一五一十地说一遍。”
君瑶的话,让李枫面色稍缓,他心间霎时柳暗花明,他自己就当过捕头,明长昱还是大理寺卿,都是会破案的人,岂会轻易相信眼前看到的?他深吸一口气,事无巨细地交代昨晚的情况。
昨日夜幕时开始支帐篷,萧宇和阿冶两人都不会熟练地搭帐篷,李枫在柳镶的帮助下,将帐篷搭起来。分帐篷时,明长昱单独一个小帐篷,与章台明昭的帐篷相邻相连,其余人各自按照明长昱行军安排的习惯入帐篷,李枫则与萧宇、阿冶住到了一起。
其实帐篷的位置安排都很巧妙,谁和谁住一起并不重要,李枫也没有在意。
修整后,所有人入睡,睡到半夜时,萧宇起夜如厕,李枫也醒了,他过问了一句,萧宇没让他陪。如厕的地方是划好了的,很是安全,萧宇也很快回了帐篷,钻到自己被子里躺下了。 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
君瑶细细听了,问道:“萧宇的确安全地回了帐篷?”
“是,”李枫点头,顿了顿又困惑起来,改口道:“我不能保证。”
“为何?”君瑶问道。
李枫斟酌着,略微不安地说道:“他回帐篷时没有灯火,我没看清楚。”他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细节,补充道:“他进帐篷时,我问了一句,他只是含糊地回应了,接着就躺下睡觉了。我没疑心,也睡过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君瑶胸口沉闷,声音不由带了些急切:“难道他出去如厕时,没有灯火吗?”
李枫面上露出懊悔之色:“他去时带了灯,可回来时,灯火被雨水浇灭了。”
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杀害萧宇的凶手就在他们之中!君瑶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人群中游弋——
章台、柳镶、李青林、何三叔,阿冶、还有明昭以及那些侍卫们……到底谁才是真凶?他杀害萧宇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嫁祸李枫,为了让明长昱的人互相猜忌内讧,还是为了不让他们顺利进入秀灵山?若他们以为杀害带路人,明长昱一行就无法找到山中的矿洞,那为何不连着阿冶一起杀了?还是说,阿冶贼喊捉贼,其实他根本不是萧宇的同路人,而是与晋县那些私自开矿牟图暴利的人一样?
李枫的说辞不足以让人信服,他的嫌疑依旧无法完全洗清。
君瑶却将目光转向了阿冶。阿冶半张脸藏在络腮胡中,只有那双眼睛流露出愤怒和不安,面对君瑶的质疑,他说道:“昨夜我的确知道萧宇起夜如厕,也知道他回了帐篷,其他的我都不清楚。”
“这么说,你也不知李枫到底做了什么,对吗?”君瑶冷冷地问。
阿冶说道:“帐篷里除了我就是他,人不是我杀的,那就是李枫杀的!”
话已至此,阿冶和李枫都无法自证清白。君瑶私心里更相信李枫,她看了明长昱一眼,又不由蹙眉。
明长昱能让阿冶同行带路,当然是查清了阿冶的底细,否则怎敢冒险将带路的任务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而李枫……
君瑶心头百转千回,既不相信李枫是凶手,又不认为阿冶会有太大的问题,霎那间,心念一转——凶手有没有可能是第三人?
一直以来,她与明长昱对藏在他们之中的内应都有大致的认识,心中有模糊的怀疑对象。她目光轻扫,掠过那些可疑的人,凶手是在他们当中吗?他们是如何杀了萧宇的?
限制现实条件,根本不可能立即破案,这样一一排查下去,只会让所有的人更加互相猜疑,成为一盘散沙。 明昭问道:“侯爷,该如何是好?”
明长昱未回答,阿冶说道:“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出山吧,别在进去了!”
前朝余党就在秀灵山中,现在撤退,只会失去最好的时机。明长昱眯了眯眼,说道:“暂时将萧宇的尸体收殓了,安置好,原路返回时,再将他的尸体带回去。”
命令一下,明昭等人立即开始处理萧宇的尸体,战场上时有牺牲的兄弟,处理以及保存尸体十分熟练,萧宇的尸体被安置好后,明长昱决定继续往前。
秀灵山并不远,有银矿的地方也不大,出了山谷就可以看见。
君瑶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塞东西,悲伤归悲伤,体力还是要补充保存的。其实这一路,所有人都没有太过惶恐不安,每一个跟随明长昱的人,都只有一个目标,彻底拔除前朝余党的势力,肃清山河!
若前朝余党的势力当真如此强盛,为何在九年前的肃清之中退居藏匿至今?又为何到如今都只敢藏匿在深山之中,只敢挑唆勾结朝廷豪族当马前卒?
君瑶沉默地往前走,吃完东西后,喝了些水。一抬头,忽而间视线开朗,天光明晃晃地照射下来,而前方的景象也发生了改变。虽已入冬,但南方的山林依旧多树木,但前方开阔之地,树木明显稀疏了不少,从交错繁密的枝叶间,还可看见对面的山。
阿冶抬手指着那座形状怪异的山说道:“那就是秀灵山。” 秀灵山,光听名字就可推测是一座清秀灵气的山,而对面那座山,山体裸露,乱石嶙峋,丝毫看不出清秀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