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归只是个五岁小童,体力很快便不支,便停下来,要把她放下,她此时却安静下来,一点不吵不闹。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她不吵不闹了,因为他的背部逐渐被一股温热浸湿,而始作俑者则一脸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看他。
他头皮发麻,站着不知该怎么办。好在赵夫人发现了异状,她从屋内冲出来,见着这一副情形,便指着她骂道:“我说怎么这么安静,事有反常必有妖,你这小冤家,真是一会儿都不得消停。”
随即在她屁.股上给了一巴掌,她眼眶很快便湿了,嘴巴一瘪便号啕大哭,哭声极为响亮。
赵夫人却不搭理她,不停地向母亲道歉。他见她站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不忍,便悄悄的走上前,小心扯下她蒙着眼睛的小胳膊,却发现不太对劲,怎么空有哭声没有眼泪呢?
她悄悄的用食指放在嘴唇,做了个“嘘”的动作,尔后又快速的把手臂放回去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这便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假哭来逃避责骂。
他想着这姑娘真有意思,如此直率,倒是比不少大家闺秀要强上许多。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在同她娘斗智斗勇。
只是,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她见他捧着一本书坐在院中,便丝毫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翘着二郎腿,吃着他的茶点,笑嘻嘻的道:“好巧,又见面了。”
他看了看她豪迈的坐姿,笑着应道:“是啊。”
她咬着绿豆糕,嘴里含含糊糊的道:“你长得果然好看,世人都说上官家的小公子温润如玉、才貌双绝,只可惜养于深闺甚少得见,如今仔细一瞧,果真如此。”
“传闻而已,缪赞了。”
赵筝拍了拍手中的糕点碎屑,正经抱拳行礼,“上次急急忙忙的走了,今日就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是赵筝,赵时之女。”
他亦回礼:“上官重,上官木容之子。”
两人相视而笑,她眉眼弯弯,豪爽而笑,那一副画面经过了很多年还是深刻的留在他的脑海里。
在此之后,她便时常会爬墙而来,两人在树下喝茶吃点心,日子也过得很是美好。
只是兄长在这时出了事,他插手朝堂之事,助北燕六皇子回国,被父亲发现了。
父亲很是生气,一气之下将兄长逐出家门。
而父亲在几个月后便因病去世了,他继承了父亲的家业,人人都尊称他一声“上官家主”。
他外出查账、理铺便越来越多,许多姑娘为了见他一面,不惜堵在府门前等候。而他心中,却还是记挂那一位不走寻常路,总是翻墙而来的姑娘。
直到有一天,她拽着他的衣服,冲着他的腰部左瞧右看,一脸愁眉不展。
他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了?”
“上官哥哥,你们男子的腰带好难绣啊,花纹如此复杂。”
他心中咯噔一下,虽然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其他男子,但是他也从墙角下听得有些端倪。
她说那个男子对她极好,总对她网开一面。
她说她今日将那个男子骗了,惹得与她一同被赵将军罚扫马厩。
她又说,她觉得今日在场上同他人比试的他,特别光彩夺目,令人倾心。
……
他站在墙角下,听着那头的喃喃自语,他这才感觉到难过,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就对她上了心。
于是他晦涩的道:“绣纹千变万化,有简单亦有复杂的,只是你需得量得那人的腰围,才好着手。”
“说得对,我这便去量。”她眼神一亮,迫不及待的就要走。
他叫住了她,问道:“阿筝,是要、给谁做礼物吗?”
赵筝回过头来,边跑边回道:“我一个好哥们快生辰了,我要给他准备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好哥们?他不由苦笑,那话语间的雀跃,他自己都不信。
后来他有幸见过那一条黑色腰带,绣得是勉勉强强,针脚稀疏,本是并蒂莲变成了秃枝莲。
她最终也是没有送出手。
她坐在他对面,神情失落,她问他:“是不是默默的喜欢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他默了默,道:“一厢情愿是最伤人,若是两厢情愿则皆事大喜。”
“可两厢情愿好难啊!”
他不再出声,他知道此时的她不过是想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果然她又道:“他喜欢温柔的,可是我不温柔,我本来想趁着他生辰向他表明心意,可是我却看到他对一名女子呵护有加。”
“那名女子温柔、贤惠,还有一头的生意经,手中管着四五家商铺,他还笑称这样会算账的女子嫁入夫家,一定能够理好后宅,堪称夫人典范。不像我,一无所长。”
听了此话,他不以为然,“人人各有追求,各有擅长,你何必妄自菲薄。”
她灵关一现,盯着他一脸希冀,“上官哥哥,你手下有商铺无数吧。你教我好不好,你教我算账,教我管理商铺,我若是学会了,应该就能和那位姑娘一样了吧。”
他不忍拒绝,应了声“好”。
自此之后,他教她看账本,打算盘,有时也带着她去商铺查看,教她如何卖东西,如何抓住客人心思,如何打理商铺,如何管理商铺人手。
京都城的人见此,都说上官家的家主同赵家姑娘成双入对,好不艳羡。
此话传到他耳朵里时,他心中甚是欢喜,可是为了她的清白,他还是让亦昀去散了谣言,只说他与赵姑娘并无男女之情,莫生谣言。
作者有话要说:插播上官番外~
第46章 番外之襄王有情,神女无心(2)
有一天,赵筝高兴的同他说,那个女子终于离开了京都城,与她家人去往了边远的地方。
可是不过一日,她就闷闷不乐的回来了,她惆怅的道:“原来他只是把我当妹妹啊!”
他心里想着,不想当兄妹的偏偏当了兄妹,当了兄妹的偏偏又不想当。
但她马上就重整旗鼓,道:“反正他心上人如今去了别处,我便好好趁此机会努力学习经商之道,学习琴棋书画,我看他迟早有一天会发现,我,赵筝,是个闪闪发光的宝藏!”
不过除了习经商之道,琴棋书画不过短短数月便被她放弃了。
习琴?作为住在她隔壁院子的受害者,他实在是太有发言权了,整日里弹的琴如鬼哭狼嚎、不堪入耳,听闻街上好多位邻居都上门请求她不要再祸害他人了。
习棋?先生连教一月,他兴起想要同她切磋一盘,结果发现她可倒好,连最基本的规则都不懂,她的先生怕是要气得上吊吧?果不其然,仅教了一个月,先生只留了句“孺子不可教也”,便吹胡子瞪眼的走了。
习书?勉强能看,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字迹清秀,只能说隐隐有狂草之姿。
习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分辨清她所画的东西,全靠缘分。
先生放弃了,她也放弃了,仅他没放弃。因为如果连他也放弃了,那他要见她一面都如此艰难。所以无论她多少次想要放弃,他都坚持着,哄着她,夸着她,变着花样让她不放弃。
虽然为此他折了三间商铺在她手里,但是又有何妨,她开心就好。
就这样混着混着,一年两年的日子就过去了。
她很少再提到自己的心上人,他便也当做不知、不问。
母亲从范阳回来那日,赵筝刚好在他的院里喝茶吃点心。
她无聊的戳着香蕉,突然想起来道:“如今外面好多人都在传我在追求上官家的小公子你。说我整日黏着你,跟前跟后的,简直快成了你的跟屁虫。”
“我明明让亦昀去处理了此事,让他们不要再传谣了,怎么还是传到了你的耳朵里?”
“切!”她挥了挥衣袖,道:“你小看了京都长舌妇们的威力了,你如此做,只会让他们觉得,哇,上官家的公子真体贴,为了保全赵筝那个女霸王的脸面,竟自己亲自辟谣,欲盖弥彰,这赵筝平日又行事大胆,必定有鬼,私底下可能做得更过火呢……”
说罢,她摊开了双手,耸了耸肩,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他却觉得抱歉,“对不住,给你带来这么多谣言,败坏了你姑娘家的名声。”
“无事。”她表示不甚在意,“我嘛,名声也就那样了,在乎的人不在乎,我又不在乎,随他去好了。况且你是我的上官哥哥,又是我的师傅,我们知道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