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有哥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打听到闻川的班级。
下午的大课间,她跑到艺术楼,照着同学给的地址摸去他画室。
这艺术楼是新建的,墙白的扎眼,窗台一点灰茬子都没有,走廊还流连着一股股新鲜木头的味道,竟有点好闻。
闻川在122,画室门没关严实,掩着条细缝,慕有哥敲敲门,里头没人理她。
她连敲了几下,坐在门口的女同学才应声,她挂着“生无可恋”的表情,眼也不抬一个,不耐烦地说了声“进”。
慕有哥推开门,快速地扫了眼,没发现老师。
她走进来,掩住门,“请问闻川是在这个画室吗?”
女同学握着一根水粉笔,用力地往身侧的小水桶里戳,没涮干净,拖着浑浊的污水,又蘸了些土黄的颜料,侧眼瞄她一眼,愣了会,说:“在里头呢,坐拐角那个。”
“谢谢。”慕有哥小心地往里走,生怕一个不注意碰到了哪个雕塑,或者踢翻某位同学的水桶。
门口的女同学抵了抵旁边的女生,“刚才是四班的那个慕有哥么?”
“啊?”被抵得女同学望了过去,“不知道啊,没看见脸。”
“肯定是她,她没照片上那么丑啊,还挺好看的。”
“她来我们这干嘛?”
“找闻川。”
“她也看上闻川了?”
“不知道。”
那头,慕有哥终于抵达终点。
她站在闻川的身后,背着手,俯视着这个男孩子的头顶。
啧,你说,这学校对学生头发的规矩那么多,他怎么就能留的这么长呢?
啊,那段话怎么说来着,此刻的他,像是整个人都活在画里,外面世界的纷杂、喧嚣,皆与他无关。
慕有哥足足站在后头三分钟,这位‘大师’都没有丝毫的察觉,还是旁边的男同学用笔戳了他一下,提醒道:“闻川。”
他朝张治看过去,两眼懵,一脸傻。一副灵魂留在画里还未归位的模样。
“找你的?”张治指了指后头站着的人。
闻川扭头向她看过去,慕有哥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回头了,连个声也没吱。
慕有哥提了提他的后领,“同学。”
大师自顾自地画画,抛出两个冷漠而无情的字,“有事?”
“有。”
“说。”
“你不记得我了?”
什么剧情?
周围的同学纷纷八卦脸,个个竖着耳朵听。
“不记得。”
“好吧,昨天在校外我们见过,应该是你吧。”她稍稍歪着头,打量着他的侧脸,“对,是你。”
闻川没搭理她。
“我掉了个东西,想问问你看见没?”
“嗯。”他握着大笔在水粉纸上‘唰’的一挥,“红色的线。”
“是笛穗。你捡到了?”
“嗯。”他停了下笔,看着自己的画,思考两秒,又大挥一笔。
慕有哥看着这无厘头的画,又看了眼旁人的。
这……
这……
他这是画了什么东西?
“我交给门卫了。”他说。
“好吧,谢了。”她刚要走,又转回来,“昨天跑太急,看你东西摔了,没坏吧。”
他连个声都不吱。
“坏掉的话,我赔你。”
“没坏。”
“行,那我走了。”
人刚走不远,张治就凑过脸来,一脸喜态,“你知道刚才那是谁不?”
“不知道。”
“四班那个,慕有哥啊。”
“不认识。”
“上学期刚转来我们学校,风云人物啊,你居然不知道。”
“嗯。”
“这女的可是个奇葩。”
闻川不想与他八卦,一心在自己的画上。
“暑假她和一女的,化了个奇怪的妆,两脸蛋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还有那个嘴,笑死我了。
就在椿山公园,被我们学校人拍到,照片都传到二中了,你居然不知道?”
张治看着他这漠不关己的样,“也是,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知道还奇怪了。”
对方沉默不语。
“之前我一个群还有人传过照片,应该还能翻到,你要看看不?超级搞笑!”
“不看。”
“哎,你也太没劲了。”张治坐正了,拿起画笔,刚要画画,又凑过脸来看他,“你两有故事啊。”
“没有。”
“她不是想追你吧?”
“不是。”
“是你也瞒着。”八卦王继续掏话,“不过,你喜欢啥类型啊?陈雨清那种大美女都看不上,你咋想的?”
闻川没回话。
“你不会是个同吧?”
“不是。”
没意思,聊不下去了。
“哎,跟你聊天真费劲。”
“白瞎你这张脸了,浪费啊。”他看着闻川那优美的侧脸轮廓,叹了声气,撤了回去,“给我多好。”
张治懒散地拿起画笔,自言自语着,“这慕有哥本人也还算漂亮吧,正常点多好,非化的跟个傻子似的,什么癖好?
她家好像很有钱。
听说她学习很好,上回期末考了年级第三呢。”
…
月考成绩出来了,慕有哥考个年级第二,压在她头上的是个万年第一,自打读高中以来,雷打不动的守着“盟主”地位。
慕有哥个子高,坐在第五排,身后尽是一群人高马大的男同学。她喜欢历史,喜欢文学,喜欢语言,可却偏偏学了理。
她的梦想是去非洲当兽医,也许,是小说看太多。
是的,慕有哥家里堆了四书柜加两大箱的书,贯穿古今中外,足足上千本。
在学校,她几乎每个月都会被查出一两本课外小说来,整得班主任那都能开书铺了。大概是因为成绩好的缘故,对于慕有哥的这些小动作,老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尽管让她作。
反正,学习好,了不起喽。
…
最近书荒,昨儿下学,慕有哥在校门口的杂志铺买了几本最新的言情杂志,和同学们传着看。
英语老师提前来了班级,她把杂志往桌肚里揣了揣,趴在桌上,一手撑着脸,一手转着笔,等着前头的同学发试卷。
教室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正看得出神,它受惊似的忽然飞走了。紧接着,闻川单肩背着个黑包,臂里夹着红色的速写本,从走廊路过。
快速旋转的笔落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等到再起来,教室外的人已经没影了。
试卷落在面前,114分,好数字!
她随意翻了两下,往旁边一扔,从桌肚里摸出几本书堆到桌上挡住老师的视线,拿起杂志继续看了起来。
…
这节是语文课,闻川晚到两分多钟,好在老师也迟到了。
他个高,坐在教室最后,同桌是个一百九十斤的胖子,粗大的胳膊总是越到他的课桌上。
语文老师是个温婉的中年女人,性格特别好,同学们都不怕她。
上课时,有人聊天、有人玩手机、有人传纸条、有人看课外书、有人吃零食,也有人认真听讲。
闻川自然不是那听讲的其中一位,即便是班主任的课,人家也照样走神。
他的课桌常备画具,以便一有想法立马就能提笔。
闻川画画与正常人不同,比如同一个苹果,人家画的是红色,圆的,他给你画出个黑色,无形的。
一般这种人呢,要么是怪胎,要么是天才。可惜,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属于前者。
铅笔芯用到了头,该削了。
闻川正握着刀缓慢的使着劲,旁边的胖子一胳膊撞了过来,划得他一手血。
胖子并未察觉,从桌肚一块接一块摸着薯片,吃得一脸幸福。
过去很久,等他再看向闻川时,控制不住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身体撞到墙上,“卧槽!”
凳子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的声音,分外刺耳。
他的这一声惊叫,瞬间吸引了全班的注意。
徐老师从黑板前转身,“怎么了?”
胖子皱着眉看着闻川,完全没听到老师的问话,坐在周围的同学们也纷纷发出惊讶声。
徐老师走到后面,看着他一手指的血,“怎么弄得?流这么多血?吴锋你快带他去医务室。”
闻川没动弹,“我没事。”
“什么没事,赶紧走,这么大口子。”胖子站起来,拽了把闻川,“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