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铿锵三人行返校的时候,被刘老师在门口逮了个正着。
也许是顾及倪优和许瑛的颜面,刘老师大发善心,并没有过于为难她们。
但他毫不留情地没收了三个姑娘血拼淘来的偶像周边。返还的条件,则是要求她们,必须在下个月的期中考试里,每人的总成绩提升20分。
许瑛的历次考试成绩波动较大,上次月考处于波谷的她,下次提升20多分,回暖至波峰倒不是问题。
季蕊蕊则不屑一顾,大小姐向来不缺重复购物的钱。
但刘老师的条件,对于成绩一直稳定如高岭之花的倪优来说,想要更上一层楼,几乎是登天的难度。
季蕊蕊也心疼好友:“倪优,你别太逼自己。外出那天,你被刘老师没收的JJ海报,就当破财消灾,我再给你买一张就是了。”
倪优指尖的英雄钢笔顿住了。
她抬起头,声音很坚持:“蕊蕊,请你不要再为我买任何东西,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可以自己处理。”
季蕊蕊很想对倪优说,好朋友是不应该过于区分彼此的。
但她想起寒假的时候,因为“借鉴”倪优的作业,随手送给倪妈妈一双皮手套,却在开学半个月后,收到了倪妈妈亲手织出来的一条纯白色的羊毛围巾。
“知道啦,以后再也不随便给你买东买西嘛……”
季蕊蕊说这话的时候,恰巧看到闻迦提着精致的美术匣路过,忍不住加大嗓门,指桑恨槐:“都怪某些告状精,站着说话不腰疼,明明自己走读,又何必为难寄宿生呢?”
闻迦的脚步顿住了,聪明如他,花了数秒时间,才消化掉这句莫名奇妙的指控。
他快速垂眸,看了一眼倪优,很想忽视这位,被舅舅拿来打趣自己的“前任第一名”,却忍不住为自己讨个公道,“季蕊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字面意思,也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季蕊蕊自觉占理,底气相当充足。
“不可理喻。”
闻迦显然没有和女生争论的技能,他坦荡强调:“我没有做过你所认为的事情,麻烦你核实清楚,再来发表高见。”
“我所认为的什么?你倒是说出来呀!怎么敢做不敢当么……”
闻迦两腮微红,胸膛的起伏也明显起来。
“别争了,这里是教室。”倪优以团支书的名义发声。
她拦住战斗值飙升的季蕊蕊,轻声道:“算了,也许真是误会,毕竟谁都没有证据。”
闻迦听到这句话,脸色更加难看。
他闷闷地看着倪优,清秀的眉毛拧成难解的结。
倪优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她低下头,继续去划手上的题册。
最终,闻迦没再解释什么。
他平复一贯的淡漠,抬脚离去。只有被无辜撞击在门框上的工具匣,发出叮当声响,泄漏了主人的烦躁。
季蕊蕊还在喋喋不休,愤愤不平。
倪优的眼尾扫过窗外远去的孤冷白衫,却再也看不进眼前的牛顿第三定律。
第14章 Lesson 14
Lesson 14
笔正指实,腕悬掌虚,闻迦低调地隐在最后一排,以线条勾染着山水画的轮廓。
宿墨之间,仿佛画室里的清泉,吸引不少女生频频回首。
有男生表示不满:“为什么那家伙,可以在这练国画?我们却只能学习素描、速写和水粉写生呢?”
“很简单,因为统考不考国画。”
脾气不太好的美术老师随手敲出一记爆栗,“当然,如果你们也能把自己的照片贴进红榜前十,就是来我这里画岛国动漫都行。”
“噢,101班那位啊……”画室里又是一片哗叹。
大众印象里,选择艺考,基本就是文化不够、特长来凑的无奈选择。
当然,在历年艺考成绩出众的菁华高中,也不乏从小就明确自己的兴趣爱好,并立之为志的人。他们也被称为极有天赋的人,卧虎藏龙。
闻迦被隔壁画架上的一幅水粉风景吸引,对比的红与绿配色非常大胆,又异样地和谐,很容易判断出,画手是一个对色彩、构图极其敏感,极有天赋的同学。
“方子尧?”
闻迦捕捉到油画上的签名,由衷地夸奖,“你对作品的把控,相当专业。”
男生闻言,暂停了飞速滑动的4B铅笔,他看着闻迦,有一瞬间的意外。
从小到大,类似的夸奖他听过不少,但是,从这位来自火箭班的年级第一名口中说出,到底还是不一样。
方子尧摘掉眼镜,一改往日的沉默和倨傲,主动同闻迦攀谈:“谢谢,我父亲曾是菁华高中的美术老师,不过已经辞职。”
原来如此,闻迦再次想起了校长舅舅的起跑线理论。
他忍下好奇心,礼貌地没有询问方父离职的原因。
方子尧补充:“闻迦同学,我不仅谢谢你的肯定,也谢谢你和杨校长,为我姐姐的捐款。”
闻迦流露出诧异。
“我姐姐,名叫方子雨,现在在北京郊区的一家医院……接受白血病化疗。”
闻迦愣住了,他想起上个月的捐款事件。
长驻帝都照顾患病的女儿,大概就是方父方老师辞职的原因。
“祝你姐姐好运,她会好起来的。”
毕竟是两个男生,安慰的话无须多说。
闻迦又看了看他手中素描画,中肯建议:“老实说,我觉得你在水粉里使用的渲染和透明画法很特别,至少比素描丰富多了。为什么不沿着色彩方向继续画下去?”
他注意到,方子尧签名后缀的日期,那已经是两三个月前的旧作了。
方子尧脸色微变,他沉默了一会,才坦荡回复:“如果继续画下去,我的颜料,可能撑不到下个月老师安排的外景写生。”
“……”闻迦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内心有些歉疚,但作为男生,他知道,方子尧不需要同情。
课外活动临近结束的时候,画室里的同学也陆续离开。
两个男生各自收尾着手上的画作。
一个女生抱着纸盒,从教室后门悄悄溜进来,站在方子尧面前。
“季蕊蕊?”方子尧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过手上的素描本,“你又来干什么?”
季蕊蕊没有介意男生语气里的排斥,反而因为他准确念出自己的名字而窃喜。
她邀功似地打开纸盒,露出一排整齐的丙烯颜料:“这是我爸爸出差,从上海带回来的温莎牛顿,你试试,颜色超极全……”
方子尧沉默地看着她,他在说,这些东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季蕊蕊难得羞涩:“上周我第一次来画室,差点把你的画弄皱……这套颜料,就当我赔给你了。”
“我用不着,以后也不需费心。”
方子尧站起身,将半新半旧的画具箱拎在肩上,大步流星离开画室,不再理会季蕊蕊的示好。
两名值班女生全程目睹,隔得远远的,悄悄指点起来。
季蕊蕊只觉得手上的颜料盒有千斤重。
“有什么好看的!”她跺跺脚跑向讲台,将盒子重重放在讲桌上,“告诉你们美术老师,这些颜料充公了,爱谁谁用!”
她红着眼睛跑出去,却是追往方子尧离开的方向。
闻迦解除了回避的姿态,从硕大的画架背后站起身。
尽管他对新同学的了解不多,方子尧的拒绝却在意料之中。
但此刻,闻迦却想到了另一个女生,那张透着倔强的脸,想到了她类似的拒绝。
聪明,才华,但却敏感,自尊。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已不再介怀昨日的种种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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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读,倪优又比之前早起了20分钟。
她踏着星光来到教室,再一次看见等候在门外的男生时,已经见怪不怪。
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开门,“闻迦,你又把家里的闹钟定错时间了?”
闻迦没有说话,他的确无法预测、也无法解释校长舅舅的间歇性抽风。
倪优却将男生的沉默,当作前一天争执之后,所遗留的芥蒂。
她虚心做起和事佬:“昨天很抱歉,我们不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责你,希望你不会介意。”
闻迦顿在讲台上,天花板上直白的灯光,穿过长密的睫毛,在他湖水般清澈的眼眸里留下淡淡的阴影。
“所以,你只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而道歉,但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认为,我绝对不会做告密这种无聊的事情,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