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陆不在后,邱忻来回瞧了瞧杨寻瑾与陆漪,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碍事,便也退了出去。
杨寻瑾倚着床头闭起眼帘,似乎有些疲惫。
陆漪看着他,没再说话。
许是怕饿到公子,张陆回来的速度极快,他将托盘搁在桌上,端起粥去到床边:“公子,粥来了。”
但杨寻瑾并未睁眼去接,他一时有些犯难。
要知道,以前的公子虽也是性情古怪,却不会有半点无理取闹的意思,毕竟这次是公子亲口说的饿。
后来陆漪伸手道:“我来。”
张陆顿了顿,便把粥给她了。
陆漪坐到床边,舀起一勺热粥低头轻轻吹了吹,觉得温度差不多了,便直接递到杨寻瑾的嘴边:“张嘴,喝粥。”
他终于睁眼,瞧了她一瞬后,便张了嘴。
看到这一幕,张陆自然诧异,后来也默默退了出去。
二人一个不厌其烦地喂,一个乖乖配合着喝下,没多久,倒将满满一碗粥喝得一干二净。
陆漪下意识觉得欣慰,却未注意到他看着她时,眸中划过的冷意。
她问他:“可还饿?”
他再次闭了眼:“不饿,我累了。”
陆漪隐约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常,却又难以捕捉,她看着他仍旧神情清淡的俊脸,道:“那我出去,你好生歇息。”
离去前,她再瞧了瞧他,才踏出房间。
随着她那熟悉到已刻入杨寻瑾骨中的脚步声渐渐离远,直至听不见,他再次睁开了冰冷的眼眸。
他看向门口,抬手捏住床边纱帐,陡地狠狠一扯。
纱帐瞬间被毁,昭示着他心中之怒。
这日陆漪未回过后面,乍一踏入院中,才看到花苗都被恢复到土壤中,想来是胡一栀所为。
看着已不见一朵好花的院子,她不由又思起昨晚种种。
胡一栀打开房门,见她又在发呆,便过来唤了声:“陆姐姐?”
陆漪回神:“你还没睡?”
胡一栀道:“恢复这些花苗费了我不少功夫,刚洗了洗身上的汗,正要去归惜苑瞧瞧。怎么样?公子可醒了?”
陆漪应道:“醒了,现在该是又睡了。”
胡一栀又问:“那情况如何?”
“还好。”陆漪稍顿,补了句,“就是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
“不记得?”
“嗯!”
胡一栀诧异之后,更担心的还是陆漪,便道:“我看你一整日未进食,现在可饿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过来?”
“不必。”陆漪迈步往自己房间去。
胡一栀转身瞧着陆漪的背影,能看得出来对方心中有事,却也知道一如往常,更多的时候都是她问不出来的,
她见其进入房间后,也回屋歇息了。
当下本就已是半夜,二人关上房门后,天似乎很快就转亮。
随着鸟叫声的频繁,首先打开房门的是陆漪,她又看着院中就算被种回去也掩不出残败的花苗怔了会,便出了院子。
她踏入归惜苑,见那边房门是开着的,便步了过去。
当下屋内,常夕饶正坐在桌旁。
他抬手触了触桌上的药碗,许是觉得温度合适了,便对已穿戴整齐倚在窗边的杨寻瑾道:“过来喝药。”
杨寻瑾垂头把玩着手中长箫,淡应了声:“不必。”
常夕饶不悦:“那你倒是说说,你这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不知道,你自己还能不知道?若不说,就把药喝了。”
杨寻瑾未应,抬眸看向踏进来的陆漪。
陆漪已听到他们的对话,便问他:“是嫌药苦么?”
他只瞧着她,未答。
陆漪又道:“那我去给你买糖。”言罢她转身就走了。
常夕饶看着陆漪的背影,忽然嗤了声,他才不信这小子是嫌药苦,就是不知道最近这厮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身体有病,脑子也莫名其妙。
他没再强求杨寻瑾喝药,转而问道:“你真什么都不记得?”
杨寻瑾转身负手看向窗外。
常夕饶便继续道:“就算你都不记得,我却不信以你的医术,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说?”
其实他连对方那所谓的“不记得”亦是不信。
偏偏这小子一问三不答,让人又气又无可奈何。
陆漪离开归惜苑后,为了能让杨寻瑾早些喝药,便直接施用轻功,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往常平路的孟记干货去。
她连飞带跑,很快从熟悉的铺子前停下。
孟老板看到她,忙迎过来,他见她的脸有点红,似乎是累的,便问:“姑娘这么急,可是为了买糖?”
陆漪点头:“嗯!”
孟老板以为她赶时间,便快速为她包好了糖。
她接过道了声谢,转身立刻就走。
踏出铺子,她本欲再次跃起,却忽见一只飞镖朝她射来,她眸色一凝,立即侧身躲开,飞镖插上她身后门框。
孟老板大惊,过去取下飞镖:“这是?”
陆漪见飞镖上绑着一个纸条,便道:“给我。”
孟老板心觉自己只是个普通百姓,眼前姑娘却像是江湖人,想来这镖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便给了她。
陆漪打开纸条,见到上头内容,随即沉了脸。
稍顿后,她转而往南去了。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她从一处生意瞧着不大好的酒楼前停下,小二见到她,立即过来问道:“姑娘可是约了人?”
“嗯!”
“那姑娘随小的来。”
小二领着她穿过几乎没人的大堂,踏上二楼,进入一处雅间。
雅间里,温郑清正负手立于窗边,他的另一个亲信孟褚候在一旁,孟褚见到她,便道:“侯爷,漪儿来了。”
温郑清不知在想些什么,闻声后,才转身看向陆漪。
他瞧了瞧有些时日未见的她,便回到桌旁坐下,并问道:“近些日子,在国师府待得如何?”
陆漪垂眸道:“还好。”
“没露出什么马脚吧?”
“没有。”
温郑清看着陆漪沉默了会,才又道:“据我所知,杨寻瑾中秋晚上犯了一次心疾?此事可属实?”
陆漪闻言,心中一惊。
这事除了当时进过阿寻房间的人,并无其他人知道,他如何得知的?
莫不是国师府还有温家的其他眼线?
记得上次容王妃也问起心疾之事,当时她虽觉惊讶,却以为是因为此事并未被特地隐瞒过,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打听到。
但这次他们有意隐瞒,又怎会被外人得知?
无论如何,她自然不会对温郑清说实话。
她心觉当时在屋里的人都是可靠的,就算有眼线,也该是在外头,并未见屋里的具体情况,否则也不会直接断定是心疾。
思及此,她便道:“未有什么心疾,只是他发怒气急攻心。”
温郑清诧异:“发怒?因何事情发怒?”
陆漪面不改色地扯谎:“他未与任何人说,属下无法得知。”
温郑清稍思后,便心怀疑惑:“以他那种雷打不动的寡淡性子,又有何事值得他发怒到气急攻心?”
他看向始终垂着脑袋的陆漪,忽然又道:“抬起头来。”
陆漪乖乖抬头。
温郑清看着她,从其神色上来瞧,分辨不出其语真假。
后来他道:“好生盯着他,查查到底是什么事令他大动肝火。”
陆漪应下:“是!”
温郑清又意味不明地瞧了她一阵,才道:“回去吧!”
陆漪抬手作揖后,转身离去。
孟褚见温郑清看着陆漪的背影,哪怕已不见人,也仍未收回目光,便问:“侯爷这是不相信漪儿?”
温郑清并未说话,只是若有所思。
陆漪离开后,因还记挂着杨寻瑾没喝药的事情,便暂且将心中疑虑抛开,再次连飞带跑地往国师府的方向去。
直到从归惜苑前停下,她才分别看了看院外站着的两名守卫。
不知道温郑清的眼线,是否就是这里的守卫。
她压下思绪,踏入院中看到北面趟开的是书房的门,便过去进入。
她见杨寻瑾正坐在案桌后看书,常夕饶倚在窗边也拿了本武书在看,便问:“公子可是喝药了?”
杨寻瑾未有反应。
还是常夕饶道:“张陆已去重新熬药。”话语间,他仍颇感兴趣地看着手中武书,亦是未抬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