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荷看得出来自家姑娘的想法,有些欲言又止。
柳遥遥便问:“怎么?还有事?”
丽荷犹豫了阵,才道:“但最近叶千门发生了大事,柳少主早亡,整个叶千门被一道圣旨赶出沂都。”
柳遥遥闻言惊住:“为何?”
丽荷便将查来的另外一些事情,事无巨细地告知于柳遥遥,期间涉及了杨寻瑾,更涉及了陆漪。
柳遥遥越听,脸色越白。
本是接连几日的晴朗气候,在陆漪被下葬的第二日,就转了阴,当晚便下起越来越大的雨,后又转成下雪。
似乎不过眨眼的功夫,外头的屋瓦地面,都覆上厚厚一层雪。
张陆端着膳食,踏着雪过去进入书房。
他将膳食搁下,看向这两日一直站在案桌后作画,鲜少有停过的公子,并道:“公子,膳食来了。”
一如既往,杨寻瑾未回应,只专注作画。
而画上,赫然是被勾勒得栩栩如生,素来一身红衣的陆漪。
张陆便又唤了声:“公子!”
依旧得不到回应,杨寻瑾仿若听到周遭的一切声音,只沉浸在自己的画中,模样中甚至透着柔和。
张陆叹了口气,时间长了,又怎看不出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他欲言又止后,终是转身暂且离去。
随着张陆的离开,没一会,杨寻瑾便放下手中狼毫笔,他抬手轻抚着画中人,嘴角勾起:“真好看。”
但看着看着,他又觉得不满意,觉得这不够真实。
他便将这画搁开,再次重新作画,而他的手旁,正是一堆他觉得不满意,却舍不得扔掉的画。
画上之人,全是明明被画得极好的陆漪。
良久后,张陆再进来,不无意外地,看到桌上的膳食一动不动。
他看了看公子,只能将这凉透的膳食给端走,打算换上热的端过来搁着,待公子想吃的时候吃。
任张陆愁着脸来去,杨寻瑾始终无动于衷。
当杨寻瑾手下这张画作到一半时,邱忻领着素来未踏进过国师府的温玉霜进了书房,邱忻禀报:“公子,温家五姑娘有夫人的东西交给您。”
纵然陆漪新婚当日去世,那也已是国师夫人。
杨寻瑾总算抬眸:“拿来。”
但温玉霜只紧盯着杨寻瑾,她道:“我并无陆漪的任何东西要给你,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温家即将迁出沂都,她怕她再无机会见他。
邱忻闻言不悦:“你骗我?”
温玉霜不理邱忻,她看着杨寻瑾,眸中渐渐浮出薄泪:“国师大人,你大概从不知道,我温玉霜亦是倾心于你。”
她怕她再不与他诉说情意,以后便无机会。
无论他是否会接纳她,她总得说出来,也免得留下遗憾。
既然她没有陆漪的东西要给自己,杨寻瑾便又垂头继续作画,对她满含情意的话,置若未闻。
温玉霜见他如此,难免觉得受打击。
她朝他笔下看去,发现他在画一个红衣姑娘,便下意识朝前走了些。
她抹了把泪,看到果然如她所料,他画的是陆漪。
她再看了看他那张看似平静,却似乎比以往要消瘦了许的脸,便立刻断定,他这是放不下陆漪。
思及此,她心中滋味,更是极为难受。
邱忻很反感这温玉霜的作为,他过去拦在她面前:“既然五姑娘没夫人的东西交给我们公子,那请回。”
温玉霜满身心都扑在杨寻瑾身上,她不由道:“陆漪死了,国师大人应该释怀,应该放下她。”
杨寻瑾执笔的动作稍顿,又继续作画。
温玉霜看到他身旁竟是还有一叠画,便更是知道他对陆漪的牵挂,估计他许久没离开过书房。
她想不通,陆漪究竟有哪里好,能让他喜欢到如此,哪怕是人死了,他还要挂记到如此地步。
而她温玉霜,却从未让他正眼瞧一下。
哪怕是现在她告白时。
强烈的不平衡感,令她更是大声道:“国师大人,陆漪死……”
她的话还未说完,杨寻瑾倏地由案桌后跳出,他在瞬间移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其脖子,力道直接拉到极大。
他道:“你很吵。”
邱忻见温玉霜的眼睛直接充血,明显很快就要死,他便赶紧用出所有的力道去拉公子的手。
张陆进来见到这一幕,也立即放下膳食过去拉。
两人废了全力,才总算及时将温玉霜这条命从鬼门关救出来,温玉霜紧捂住喉咙瘫坐在地,惊恐地看着杨寻瑾。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而且是突不及防。
之前纵使温家在他手里经历一次次的重创,她都没有像这一刻般,如此真切地感觉到他的可怕。
他对她,还真是像对待一件死物。
她的眼泪不由滚滚落下,既是被他吓的,也是因为自己的告白,在他的心里生不出半分涟漪。
不可否认,来时,她是抱着一份期待的。
而今,这份期待被彻底打散。
邱忻看了看公子,未免这不知死活的温玉霜继续留下惹怒公子,他便直接将她拉起往外拖。
温玉霜满脸凄然,未有半分挣扎。
张陆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杨寻瑾自被邱忻与张陆拉开后,注意力就被外头的大雪吸引,他缓缓步出书房,由廊下躺椅而坐。
张陆见他在赏雪,便又道:“公子可要用膳?”
杨寻瑾未语,只看着这场大雪。
张陆守在旁边想了想,转头见外头邱忻正在步回,他便过去,小声对邱忻道:“你去唤常大人过来。”
邱忻朝里瞧了瞧,应下:“好。”
常府中。
像是又喝过酒,满脸酒晕的常夕饶正在院中疯狂练剑。
他脚下步伐利落如流星移动,手中利剑挥舞间宛若游龙,那剑风冷厉,所过之处,枝叶无存,尘土飞扬。
他如此大开大合,不管不顾地练剑,俨然是存在宣泄之意。
邱忻过去正欲唤他,未想他转身间,剑风袭来。
邱忻大惊,连忙躲开。
常夕饶眸中含着丝猩红,他及时收了剑,声音明显比以往低沉:“怎么?莫不是阿寻有事?”
邱忻道:“公子一直不吃不喝,一日比一日更是……”
常夕饶又问:“更是什么?”
邱忻想了下,道:“属下说不上来,反正诡异得紧。”
常夕饶便回到屋里换了身衣服,随邱忻一道离开常府往国师府去,路上,邱忻总是不由频频打量常夕饶。
其实他觉得,常大人也在不对劲。
他们一路直奔国师府,期间未停过,也都未说过一句话,常夕饶的脸色始终透着说不出的沉意。
直到他们从国师府前停下,下马踏进时,常夕饶顿足。
邱忻便问:“怎么了?”
常夕饶抬眸,稍顿后,道:“国师府内似乎潜藏着不少高手。”
邱忻拧起眉,立即大步走开,打算派人搜罗。
常夕饶迈步继续往北去,未想当他踏进归惜苑,竟是看到有一名黑衣人正持剑朝躺椅上的杨寻瑾刺去。
眼见着那剑即将刺中杨寻瑾的胸口,而杨寻瑾却闭着眼毫无反应,常夕饶便变了脸色,及时朝那黑衣人踢去一颗石子。
趁黑衣人躲开之际,他跃过去握住其肩头,立即喝了声:“来人!”
话语间,他赤手与旋过身的黑衣人打在一起。
院外的守卫过来,发现竟有刺客,立即抽出刀去应付,黑衣人见势头对自己不利,倏地跃起离去。
守卫便追了过去,还有其他护卫也过来追上。
常夕饶没去管他们,只看向躺在那里,似睡着了似的杨寻瑾,他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若他晚半步,这小子就得丧命。
然而杨寻瑾始终闭着眼,不动,也不说话。
张陆大步跑进,过来问道:“有刺客?”
常夕饶沉脸盯着杨寻瑾:“不仅有刺客,而且武艺轻功皆是绝顶,关键是你们公子,在任人刺杀,根本不躲。”
张陆闻言大惊,看向公子:“这……”
公子的异常竟是到如此地步,居然将生死也置之度外,所以若非是常大人及时赶来,怕是……
想想就让人觉得后怕。
邱忻进入院中,他见常夕饶与张陆的脸色都不对,便靠近看了看似睡着的公子,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