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顿后,他又危险地道了句:“你大可以试试。”
言罢,他回头看了眼院口处迅速闪开身影,愤愤离去。
陆漪无声无息地去到院墙的东面墙角后,暗暗看着银欢的背影,思起他与杨寻瑾的那番对话,她不知作何感想。
她沿着墙根蹲下,不想回去。
她不知道在她侧边不远处一棵靠着院墙的繁密树上,柳寂淮藏于枝叶中,他也将银欢与杨寻瑾的对话收入耳底。
他看着模样恹恹的她,心中的愤怒不比银欢浅。
银欢怀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愤怒与烦躁离开国师府后,直接去了逍遥楼喝闷酒,喜欢的人被不断欺负,甚至是折磨着,他的心里自然不好受,关键是对方还是他的挚友。
他活了二十四年,从未如此难熬过。
常夕饶踏上来见到他这副明显心情大不好的模样,过来坐下道:“怎么?又因为陆漪的事情心情不好?”
温家的事情闹得挺大,他自然知道。
也知道阿寻的作为。
银欢拿着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后,满是酒晕的目光落在常夕饶身上,他气闷道:“你们兄弟俩都一样,非得把人逼没了才开心?”
常夕饶知道这小子何意,他双手担着身后护栏。
默了瞬后,他道:“陆漪没了,阿寻会不会开心,我不知道,但襄锦夜没了,我确实挺开心。”
银欢嘲弄道:“你最好是真的开心。”
常夕饶的拳头下意识握了下,又立即松开,懒得去想那失踪有一段时间的襄锦夜,他也拿了壶酒在喝。
银欢见了,问他:“我这是借酒消愁,你那是什么?”
常夕饶道:“嗜酒。”
银欢满含讽意地笑了下,没再与之说话。
两人都默默地喝着酒时,柳遥遥踏了上来,她见到常夕饶,立即过来道:“夕饶哥,你怎么又在喝酒?”
常夕饶如今看到她这张脸就心烦,没有理她。
柳遥遥便唤了声:“夕饶哥!”
常夕饶忽然厌恶道:“你烦不烦?你不是我的妻子,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你赶紧走。”
自从没了襄锦夜在,这女人总干涉他的事。
柳遥遥怔住,尤其是见他看她时,眼底厌恶明显,更是白了脸。
她颤颤地又唤了声:“夕饶哥!”
常夕饶听到她这委屈巴巴的声音,越发难忍,便倏地砸了手中酒壶,脸色冷沉:“赶紧给我滚!”
他突然不知道,以前的他是如何忍下她的。
第一次被他如此驱逐,柳遥遥的眼泪流下:“夕……”
“行了!”银欢忽然也不耐出声,“你这老姑娘有完没完?夕饶哥夕饶哥的,让人听得烦躁。”
被两个人这般欺负,柳遥遥的眼泪流得越发汹:“你们……”
银欢道:“你不走,我杀了你。”
虽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听说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素来不是善茬,手上人命无数。
被如此威胁,柳遥遥下意识向常夕饶求助:“夕饶哥。”
她无助绝望地看着他,却见他无动于衷,完全没有管她的意思,便再难忍受地抹着泪跑离。
丽荷大步跟上:“姑娘!”
柳遥遥跑出逍遥楼,转身撞到一个人,她没看对方一眼,继续抹着泪前行,心中是真的伤心。
她以为没了襄锦夜,她会离夕饶哥越来越近,未想自从襄锦夜不在后,他的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让她无法招架。
她不由越来越心慌,怕他是真的喜欢上襄锦夜,而她把襄锦夜逼走,反而令他渐渐认识到自己的内心。
思及此,她真是怕得慌。
被狠狠撞到的柳寂淮回头瞧了瞧那哭哭啼啼离去的姑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胸口。
这时逍遥楼中忽然有人唤他:“柳公子!”
他侧头看向逍遥楼内,里头走出一位年纪与他差不多的贵公子,这是他的熟人,对方笑道:“巧了,进来玩玩?”
丽荷听到那声“柳公子”,便拉着柳遥遥停下。
柳遥遥擦去眼泪:“怎么了?”
丽荷看着柳寂淮,道:“那名被唤柳公子的少年,似乎与姑娘挺像。”又同姓柳,令她难免多想。
柳遥遥怔住,便细细看起那在与人说话的柳寂淮。
她看不到对方的正脸,但就算是侧脸,也足够令她断定这人与她长得像,她便立即问丽荷:“他姓柳?”
丽荷道:“人家是这么唤他的。”
柳遥遥拧眉稍思,便吩咐丽荷:“立即找人查查。”
她自小无父,是随母姓,但她并不知道母亲的身份,她不是不好奇,却无了解的门路,如今有机会,她自然要查。
看着那柳公子一身贵气,她抿起嘴。
逍遥楼二楼上,银欢无意看到下面这一幕,目光在柳寂淮与柳遥遥脸上分别瞧了瞧,便若有所思。
无意间,他又听到楼下对面有人在谈温家。
说的是温家老太太终于抵不住一桩桩的打击,逝去的事。
银欢喝着酒,心情忽然又烦躁,说起来,这温家老太太可是陆漪的亲祖母,短短数日,却没了。
他看了眼一旁喝酒的常夕饶,也继续饮酒。
一阵后,常夕饶摁了摁疼起来的脑袋,道:“我大概是喝多了,你自己在这里喝,我回去。”
银欢心情不好,没搭理他。
因着天色本就不早,常夕饶回到常府时,已是入夜,行走在长廊中,他下意识往后院襄锦夜那里走。
半路时,他忽然顿足,想起襄锦夜已不在的事。
他沉了下脸,转身改道。
回到自己房内,他坐在桌边双手捂住自己那越发疼的脑袋,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真不好受。
这时问齐踏入,拱手禀报:“公子,陆白羽的那桩事已查出线索。”
常夕饶忍着疼,迟迟回应:“说来看看。”
问齐顿了顿,道:“属下查到,陆白羽在蔺南镇养胎时,唯一与她来往密切的人,只有老爷。”
常夕饶抬眸诧异:“我爹?”
第079章
之前温家还在办着温老太太的寿宴, 这才不过数日,却是办起她的白事,当下的温家里外一片哀恸沉重。
灵堂之下, 所有人都披麻戴孝地低头跪着。
其中哭得最伤心的,是素来最招祖母疼爱的温玉霜。
温郑清作为温老太太唯一的儿子,心中滋味自然不好受, 他虽未有半滴泪,脸色却前所未有的难看。
杨寻瑾这是在逼得他们温家家破人亡。
因着今日特殊,就连一直没下过床的温郑屿也坐着轮椅待在这里, 他面容枯槁,时不时掩嘴咳嗽。
卫氏看到丈夫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心中的恨又几乎不能压抑。
借这白事,她怀着一份宣泄的意味在哭着。
许久后,卫氏推着温郑屿,将温郑清唤到了一旁,温郑屿压下咳意,哑声对温郑清道:“我们没法与杨寻瑾斗。”
温郑清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但心中怨恨, 又如何压下?
温郑屿又道:“如今这个温家只能靠你, 我们已无力指望其他,但你必定得保住温家剩下的财产。”
若剩下的财产都没了,他们便连活下去都成问题。
尤其是他们的子女,便越发没有出路。
温郑清应道:“我知道。”
卫氏的心思毒辣,她道:“杨寻瑾是致力于毁掉我们温家所有生机, 以他的手段,必定是不逼死我们不罢休,我们也不能完全坐以待毙,倒不如利用陆白羽给陆漪施压。杨寻瑾之所以这么对温家,根本原因还是在陆漪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
温郑屿闻言,道:“这倒值得一试。”
温郑清一时没有说话,直到卫氏推着身子不适的温郑屿离去,陆白羽缓缓走过来后,他才出声:“你都听到了?”
陆白羽垂头:“属下听从吩咐。”
温郑清回头看着自小忠诚于他,愿意为他做尽一切的陆白羽,不可否认,她也是他唯一动情的女子。
若非当初为了权势,他不会选择娶那沈家女。
稍默后,他道:“委屈你了。”
陆白羽唇部微动,又什么都没说。
这些日子,沂都的雪总是下得断断续续,新雪一次次覆盖于各处,整个沂都始终裹着耀眼的银装。
归惜苑中,婢女才把地上雪铲开,又有雪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