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容钧轻声问道:”怎么了?“
魏昭明的下面胀痛得难受,”我、我想先回去歇息了。“他把通红的脸尽量隐蔽在光不能抵达的地方,也不知道容钧瞧出来了几层。
”去吧。“容钧似笑非笑地看了魏昭明一眼。魏昭明如获大赦,急忙往屋子赶去。
”夜间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我就住在这间院子里。“容钧在他身后说。
第七章
魏昭明一进屋就感觉到一股热气。原来屋中放置了一个巨大的浴桶,浴桶中热气腾腾。魏昭明心绪平静了不少,便褪下衣物梭进水中。
他在热水中放松四肢,只觉热气拍打在肌肤上很是舒服,又抚上勃起的欲望,草草套弄起来。
他的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容钧的脸。魏昭明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自从见过容钧以后,就老像个畜生似得随处发情……
不过,容钧是他什么人来着?
心乱如麻地疏解后,魏昭明感到一阵疲惫,便两臂支在木桶边小憩起来。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身下的水变得有些粘腻冰冷,阖上的眼皮也透出一股怪异的红,魏昭明便隙开条缝往下一瞄。
这一瞄把魏昭明吓得魂飞魄散。他竟泡在一桶血红色的水中!
魏昭明想起身,身体却仿佛鬼压了床,根本使不上力。他看着桶中的血水开始咕噜咕噜地冒气泡,每一个破裂的气泡中又生出几只血红的蛆虫。渐渐地,血水被那些密集拥堵的肉虫取代,它们细小的触角贴近魏昭明的身体,又用尖细的嘴喙戳进魏昭明的肌肤,一个个吸满血的身体变得膨大肥硕,撑得透亮的外皮里还能看出褐色肠管。
恶臭熏天。血腥气和尸臭味交融在一起,魏昭明忍不住干呕起来。他晚上没吃什么,只能吐出又苦又酸的胆汁。正在这穷途末路之际,他突然想起从前贪图好玩背过的心经,急忙磕磕巴巴地默念起来:
“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他在心中默念不过两句,突然就感觉食指指尖跳动了一下,瞬间身体腾地弹了起来。魏昭明跨出一只脚想出去,哪知另一条腿却一软,整个人都不平衡地向前倒去,带动着木桶也掀倒在地上。木桶的水哗啦一声铺开来,瞬间侵占了整个房间。
那种万蚁啃噬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魏昭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子也没擦便胡乱套上衣服。他抱着两膝蜷坐回床上,紧紧裹住被子,眼圈猩红。
地上是冰冷而平常的水,在烛光下泛着昏昏的波光。这寂静却带着一丝诡异,仿佛何处罅隙里蛰伏着阴魂。
好可怕……好可怕……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他……
魏昭明的脑袋像开了一个大口子,呼啦啦被风吹得搅成一团。
突然,他看见了槐树下坐在藤椅上看书的容钧。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狂奔到藤椅边。容钧慈悲的脸颊被白光镀上了一层绒绒的佛晕,他把魏昭明牵起来,眼里一片柔情。
”明儿,做噩梦啦?“
”救我!容钧,求求你,救救我!“他语无伦次地喊着,把容钧的手腕都要捏碎似得,生怕他丢下自己。
”别怕明儿,“容钧心疼地用金指套梳了梳魏昭明凌乱的额发,循循道,”你要我怎么救你?“
怎么救......
魏昭明呆滞了一下,又神智混乱地摇起头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总之你别走,千万别走,我们待在一起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容钧轻声笑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捧上魏昭明的脸,宽大的袖袍里藏着花与蝴蝶,飘出的和煦香风拂过魏昭明的脸颊,仿佛也带走了一切阴暗不详。
”如你所愿。“他听见容钧说。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魏昭明从幻觉中霍然脱离,怔怔地看向门的方向。
他听见了采双的声音,像是被风吹散般模糊不清,“少………没事吧.......我......帮你……去......收拾......”
听见熟人的声音,魏昭明也顾不上地上的水,急忙跳下床,一边淌过去一边大声叫道:”采双,采双!“一把拉开了门。
然而门外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
一阵阴风吹过,魏昭明眼皮猛地一跳,突然想起灰褂子男人的话:
“夜间无论听见什么声响,都不要开门窗。“
后悔已晚,魏昭明亡羊补牢似地关上了门。他贴紧着门谨慎地扫视房间,身子却忍不住战栗起来,那些漆黑的罅隙他根本不敢细看,唯恐瞧见什么惊心动魄的脏东西。
等了半晌,房间里依旧一片死寂。魏昭明这才试探着走向床边,他赤脚走在水里,发出哗哗的细微水声。
躺上了床,魏昭明也不敢熄灯。他心中恶寒,恨不得立即逃离这古怪的屋子,却又忌惮再次开门会遇见邪崇,只好双手合十平躺在床上,不断地默念着心经,期盼着白日的到来。
许是累极了,魏昭明居然就在这细细碎碎的重复中又渐渐睡了过去。
”啪嗒——“
一滴水砸在魏昭明脸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窗外居然还是黑夜。他将脸上的水渍抹开,嘟囔道:”楼上水也打倒了么......“
魏昭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顶楼的房间。
他鼓起勇气往上一瞄,便看见头顶上空悬着一双裹着旧缠布的小脚。那脚滴答滴答地落着血,不少已经浸进了魏昭明的被子里。魏昭明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滚下床,一抬头,竟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血色全无的脸。
这镜子白日不是叫人搬走了,何时又回来了?
透过这镜子,魏昭明还看见了别的东西。
他看见自己的床下,趴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躲在黑暗里,纷乱的头发仿佛无边的蛛丝,挤满了整个床下。她一双发红的眼睛透过重重叠叠的发丝直勾勾地盯着魏昭明,乌黑的指甲连在腐烂的手上,从床下一点点往外挪。她的姿势很奇怪,似乎只能依靠上半身的力量前行。魏昭明仰头一看,才发现屋顶上挂着的是一个女人的下半身,从腰部位置,被生生切断。
“魏......昭......明......”空气里传来细细碎碎的低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高高低低的声音都在叫着同一个名字——
魏昭明!
“啊——”魏昭明死死堵住耳朵,两手抖得像筛糠,脑中有无数错乱的光影掠过。他一边嚎啕一边喊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找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啊……”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纵使厉鬼索命,不应该也要有个理由吗?
“啊啊啊——”
“呜呜呜呜......"
魏昭明的耳边响起了众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的双耳竟慢慢流出了黑红的血,伴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刺痛。他听见咒骂声越来越近,几乎要震破耳膜。
”是你,都怪你!“
”少爷……好痛啊,我好痛啊!“
”魏昭明,你这个晦气玩意儿......“
正当魏昭明即将失去意识时,他胸前的玉观音突然爆发出一抹刺目的金光,金光过后,万千鬼哭狼嚎和鬼影都消失不见了。
但魏昭明胸前的玉观音从未有过得剧烈震动起来,像是吸进了所有阴邪诅咒,再也承受不住般——
”喀“一声碎了。
裂成几瓣跌落在地上,暗沉沉得,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第八章
魏昭明将破碎的玉观音收拢在手中,隐隐约约又开始听见可怖的人声。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仓皇中几次都被湿滑的积水绊倒在地上,弄得从头到脚都狼狈不堪。
”容钧,容钧——“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门,一边跑一边张牙舞爪地叫唤着。
黑暗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搡催促着他的前行。
容钧的院子里黑魆魆的,只有楼梯口挂了盏猩红的大灯笼。魏昭明不知道哪一间屋子是他的,便一间又一间地挨着推开。
”容钧!容钧!“他不断呼喊着,嘶哑的声音响彻整个大院。
可容钧就像享受这种呼唤般迟迟不肯露面。魏昭明跑完了三层楼,都没有看见容钧。
”容钧......“魏昭明的心就像在被人不断地掏挖,又痛又空茫,忍不住流下泪来,”容钧你在哪儿,求求你快出来吧,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