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番外(24)

“我得靠这点东西提醒自己,我还没死,不是死在十五岁,埋在八十岁的那种行尸走肉。”

“只有这点儿东西让我觉得真实。”颜煊忽然俯下身,一只手撑在车顶上,“盛老师,我就这么个人,受不了就躲远一点。”

盛延感觉自己很多年没这么生气过。

当初喜欢向佐的时候,因为完全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很多时候他都明白自己连一个有情绪的立场都没有。

但现在自己又有什么立场?盛延还没想清楚,颜煊已经转身走了。

颜煊觉得自己面对着盛延的时候实在太容易破罐破摔了,随便两句话就能让自己把打定主意要藏起来的东西抖落出来。

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其实根本不希望盛延会喜欢自己。所以他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给盛延展示自己的一切,好像巴不得要把他吓跑似的。

颜煊低着头朝人行道的方向走,房子龙从未和他有过这样直接的联系,他知道对方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他想做什么。

今年学校不知怎么争取到了一个保送的名额,能去和俞晓凡相同的学校。

不管怎么算这个名额都该是颜煊的,但是房子龙一定想要,这件事其实就像他非要争第一一样,并不指望这个名额做什么,但是必须要把它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颜煊你给我站那儿!”盛延的动作快过他的思考速度,颜煊的脚步却真的停了。盛延锁了车门追上他,扳着颜煊的肩膀让他转身,“你是不是喜欢我。”

颜煊被盛延问得有点懵,两人身高差距不多,他几乎不用费心抬头就能看见盛延的眼睛。

他的盛老师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眉间皱在一处:“你说话。”

“是。”

“那你听不听老师的话。”盛延的眉皱得太紧,让颜煊忍不住想伸手给他抚平。

“盛老师要说什么?”

“回家。”盛延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你给我回家去。”

“如果我回家的话,”颜煊看着盛延问:“老师可以不皱眉了吗?”

盛延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不应该和小朋友搞什么恋情,因为小朋友的重点总是偏移得让他有火没处发。

但他要说的话早就冲过了喉口,任外面风吹雪寒也挡不住。

“颜煊,我知道我一个三十岁的人说这种话自不量力又不讲道理。”盛延的眼神盯着落在他鞋面上的雪花:“但是你别把那些当你的真实,当你和这个世界的纽带。”

“你这么喜欢我。”盛延的声音被冷风吹进颜煊怀里:“能不能多看看我。”

“盛老师不配给你看吗?”

颜煊感觉今年新疆的冬天太冷了,好像下场雪的功夫把他舌头都冻掉了,他张了几次嘴都找不到词,只能使劲儿摇头。盛延一手按住颜煊拨浪鼓似乱晃的脑袋,怒气还没消却又觉得好笑,屈指在颜煊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说话。”

“盛老师太好看了,我不敢看。”

“你不敢看?”盛延倒真是被颜煊气笑了,“你上课的时候都快把眼珠子粘我身上了。”

“我那是……求知若渴。”

“颜煊,你听好了。”盛延放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寒风将他们围巾上的流苏吹在一处。

“你不用在我跟前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我要是喜欢你,你什么德行我都喜欢。”

“我要是不喜欢你,你好成神仙我也看不上。”

颜煊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他也是人生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一时之间有点慌。

“房子龙是不是要那个保送名额。”盛延笑着拍拍颜煊的肩膀:“我就是让学校扔了都不会给他,你等着看吧。”

盛老师:小孩儿太会了,我好像不太行。

小颜: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第20章 春醒 04.

颜煊不知道盛延有什么办法,他也没问。

这一晚上的情绪起伏让他的头疼得几乎像要裂开。

盛延开车送他回家,没进小区,按颜煊的要求停在路口。进小区前还有一段小路,路灯大约是坏了,几乎没有光。

盛延把车调了个方向,车灯从颜煊背后拍过来。

颜煊听见他喊:“往前走别回头,到家给我发消息。”

他面前的路雪光那么亮,一点儿阴影都看不见,亮得颜煊只觉得自己眼眶发烫。

颜煊不愿意比较,不论是十五岁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还是与盛延熟络之前和之后的日子。因为比较就容易产生落差,有了落差就会有不甘。

但是颜煊不想后悔,因为生命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条落在独木桥上的单行道,没有重来的机会。

洛青霭快期末考了,最近几天一直在被杜娟和洛和平抓着学习。所以颜煊不想回家的最表面原因,只是不想和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照面。

盛延在身后看着他慢吞吞地往前走。

颜煊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他颇为费劲地翻过层叠的厚重衣物将它摸出来,“十二”的字样长久明亮,仿佛做好了永不熄灭的准备。

他按下接听,盛延的声音从听筒里极缓慢地淌出来,盛老师问他:“你是不是很不想回家?”

颜煊站在原地,在漫天纷飞的大雪里沉默,他的肩头和发顶都被晶莹的雪花薄薄盖了一层。

“冰雪王子,你要建一座城堡给我看吗?”

“盛老师。”颜煊转过身,他站在车灯照射范围的尽头,盛延隔着千万片碎落的雪花看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想看吗?”颜煊的声音能听出笑,声带很放松,显出男孩子变声期过后的一点点低哑:“你想看的话就眨眨眼。”

颜煊看见盛延的车闪了远光灯,他抿住笑意,转身往家的方向走,“盛老师,剩下的路我得自己走。”

“辛苦你,做一下我的终点。”

盛延没说话,手机向两边传递对方的呼吸声,颜煊说:“老师快回家吧,我要上楼了。”

“晚安。”盛延拉开门坐进温暖的车里。颜煊看着因为电梯里信号不良而自动挂断的电话,在数字攀升的过程中想了许多事。

他想起俞晓凡和他说,“别为了任何人做任何决定。”

但是一旦把这个任何人具像成盛延,颜煊就觉得自己可能还真的挺想给盛老师建一座城堡。

颜煊打开门,客厅里的灯难得亮着,杜娟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剧边织围巾,洛青霭拿着习题册等洛和平给她讲一道四则运算题。

颜煊换鞋时看了几眼,觉得这幅场景确实担得起很多形容“合家欢乐”的词语,只要这个场景里没有他。

而他自认在将自己框定在范围之外的这件事上,一直做得相当不错。

“颜煊。”杜娟在背后叫他的名字,颜煊几乎有些恍惚,他不记得上一次杜娟叫他“煊煊”是什么时候。这些本来可以被冠以“温馨”两个字来形容的记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丝一丝地从他的脑海里被悄无声息地抽离。

颜煊转过身,眼神停在阳台门边上的一盆盆景上。

“今年的围巾想要什么颜色?”

颜煊把眼神从盆景上挪回来,看向杜娟手里的那一团鹅黄色的毛线,那应当是洛青霭的。

“妈。”颜煊停顿了一下,“不用麻烦,答应你的事儿我不会忘。”

“我回房间写作业了。”颜煊扭头朝房间走,洛青霭在他背后脆生生地吐出一句:“养不熟的狗。”

颜煊脚步一顿,手指蜷紧又松开,到底是什么也没再多说。

他没想过要和家人和解,虽然曾有无数的理论说“与自己和解或者与家人和解是成长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但颜煊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来没想过原谅。

当他在那一年里被众人拖着拽着,推着催着飞速长大的时候,他唯一残存和保留下来的,就是滚烫得时常让他自己心惊的恨意。委屈会变成恨,不甘会变成恨,所遭受的一切磨难经过时间的发酵,在尚还青涩稚嫩的颜煊心里,不会被磨平,反倒掀起了惊涛骇浪。

俞晓凡教会他很多事,比如比起让自己不痛快,还不如去折磨别人。

颜煊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还算是小有所成——房子龙就是他的成功案例。

房子龙自从升入高中之后就不断地找人在学校里对颜煊进行围追堵截,试图运用暴力手段让这个不断提醒他失败的故人消失在视线里。但是颜煊偏偏一个人把一切都忍了下来,还常年蝉联各项考试和竞赛的第一名,连续在房子龙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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