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脑放空了好一会时间,沈知非感觉自己被人抬着走了好长一段距离,身子才被人放了下来。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有人在周围走来走去,嘟嘟囔囔的似乎在清点人数。半晌,才听得对方压低声音问:“齐了吗?”
“不……好像少了一个。”
“好像?!少了谁?”
“楚珩一个贴身隐卫……”
“真是废物!”
几人稍显凌乱的脚步声后,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陆续传来。沈知非被开关门的摩擦尖锐声刺激的眉心一蹙,极其不悦的睁开眼帘,朦胧间看见几个穿着僧衣的和尚消失在渐合的木门中。
少了的那个楚珩的贴身隐卫,大概是说酉辰吧……
她支起上半身摇了摇脑袋,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头睁眼去看周围的环境。
还是在庙中,不过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白日里瞎逛的时候也没来过这种地方,不似其它庙堂,这里面又破又旧,墙角四处结网,朝门的一边是一面牢房似的铁墙,方才她听见的碰撞声,约莫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再向下看,横七竖八的遍地是和尚和穿着便服的侍卫宫女。沈知非还没从迷药中回过神,搞不清楚当下是什么个情况,这些仆人都在这里,主子一个个的都哪里去了?
莫非……佛堂?
就说她第一眼见那老方丈就感觉心里怵的慌,这老东西不会在佛堂也弄了什么埋伏,就等楚珩他们往里跳吧!?
再看躺在地上的这些人里,分明也有楚曜等人的手下,若要是只有一波人躺在这里,沈知非倒还能理解也能推断出究竟是谁在暗中作梗,可眼下的局面,她却有些不明白了。
老方丈有鬼是跑不了了,可不见得害人还得把自己人也搭上的,还是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几条人命而已他们并不在乎?
她正头痛欲裂的想着,忽然房门又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沈知非瞄了一眼从门缝射进来的光,重新伏回地上,假装昏迷等着门外的人进来。
不多时,锁着铁门的铁链被人拎了起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异常清脆,沈知非眯着眼睛开了一条缝,斜着目光扫了眼被丢进来的两人。
都是她认识的。一个是祁佘,一个是投源。
她看着转身出去锁门的和尚,寻着时机,手伸下去摸脚边上的短刃时,才发现身上还是没有什么力气,内力也无法运转。
若说是迷药所致,也不至于……这样。
嗅了嗅周身充斥着的味道,沈知非拧了拧眉,抬头在四周望了一圈,目光落在寺庙正中央破旧供香台上的一个香炉,眼神随之一暗。
想的倒是挺周到!
沈知非咬了咬牙,眼睁睁的看着抬人进来的和尚又出去关上了门,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香炉旁边揭了盖子,找不到水的她用脸上的纱巾包了一抔土丢了进去。
没发现四周有任何窗户,头顶也不见天窗的她,等着体力恢复的时间中,前去铁栏察看一番,拽着锁门的铁链看了好一会,确定不是靠人力断开的她放弃研究,转身背起手来打探四周。
这里看着这么脏乱,应该不是在天山庙内,兴许是位于某个独立的小山头。不过好奇怪……在门外的那些人进来之前,和他们走了之后,也就是现在,沈知非总觉得哪里有人在小声说话。说的什么她听不真切,但感觉好像离自己很近,似乎就在咫尺,只隔一面墙的距离。
她抬手,沾上灰尘的手抚在东向的一面墙上,又敲又打的,贴着耳朵听了听回响。
明明庙里这般破旧,这面墙却像新的一样,除却有些蜘蛛网外,没有一点儿掉渣破损。
沈知非伸出手指按了按墙面,由左往右探到某处时,忽感觉指下的触感有些不对劲,像是按进了什么面团里,她甚至看见墙面因她的按压动作有个凹陷。正要贴近细瞧,脚踝上却是一紧。
她猛地低头一看,发现一个和尚侧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着她,而她的一只脚正踩在他的右手手腕上。
和尚礼貌道:“施主,你踩到小僧的手了。疼。”
第57章
沈知非说了句不好意思退开,看他揉着手腕爬起来,扫了眼他的脸觉得有些熟悉,遂问:“中午给我们送斋饭的是你吧?”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了缘,先前不过是和施主有一面之缘,没想施主竟然记得小僧。”说罢,了缘抬头看了看四周,一脸无解道:“这……是什么地方?”
沈知非道:“你们天山庙自己的地盘上,你在寺中多长时间了,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吗?”
“施主说笑了。小僧虽在这庙中多年,可除悟禅打坐外,剩余时间都在厨房打转。施主没去过寺庙的斋房,所以不知,那里少说也有这个里三个大小,可分配管理的只有三四个僧人,平日里基本上是忙的抽不开身,更别说上下山四处闲逛……主持方丈也是不允许的。不过…这里,的确让贫僧陌生。”
沈知非对于他后面的话没什么兴趣,听他说到厨房的时候却是眉心一蹙,疑道:“先前听一个扫地僧提及,这天山庙大归大可也不过三十来人。出家人的斋饭该是没那么难解决也不会如帝王大臣这般讲究,你们建那么大的厨房做什么?”
了缘闻言,揉着手腕的手指一顿,微微侧首看了眼沈知非,竟是有些回避她的问题。些许刻意扭头看了眼地上,目光落在铁门边的投源时,连忙赶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约莫是他身上的劲还未恢复,驮着投源往破桌子走过去的时候,一下子没站起来,还差点踩到旁边人的腿。沈知非上前搭了把手,帮着把人扶到一边靠坐着,投源的手还在她肩膀上,姿势都没来得及换,沈知非下个腰的功夫了缘又跑开,开始满堂的扶人拖人。
也许是他有强迫症,也许是他怕再踩到人,沈知非眼睁睁的看他把乱躺的人都拖到一边的干草上排队安置好,掸了掸身上的灰准备起身的时候,歪靠在桌腿上的投源一头栽到了她的怀里。
恰好了缘扶好了人,擦着汗走过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看她的眼神好像是她干了什么似的。沈知非眼角一抽,手掌抵着投源的脸就把人掀了回去。
她想着自己现在应该没多大力气,推人的时候也就没收力,谁晓得力气恢复些许,她这么一推,人就差点以头抢地往地面倒去。好在了缘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护住,面对沈知非一脸无辜的表情,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沈知非看他不比投源年纪大,却像个老妈子似的把投源护在怀里,还特意和她空了些距离,心中好笑,垂下眼帘瞧了眼投源的脸,兀自沉默想了会道:“投源大师在天山庙似乎很有名气。”
了缘抬头看过去。
沈知非继续道:“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先前有在其他师父的口中听说过这位。那位小师父提起投源大师时,分明一脸的敬畏和恭敬,方才见你对自己处境毫不在意,却不愿让他躺在地上,现在还把他这般护在怀中……”
“姑娘不必试探。”了缘直言:“如若心中有疑,不如直说。能答的,贫僧绝不含糊其词,不能说的,贫僧也不会透露一个字的。”
沈知非一听,也就真的直道:“我见你身上烟火味浓郁,道袍袖口和衣摆沾有油渍,拇指和虎口有茧,确实是长期握勺炒菜、终日在厨房里待着的人。不过这位投源大师……了缘师父确定,他是天山庙带发修行的高僧吗?”
面对疑问,了缘丝毫不慌,只道:“姑娘慧眼,投源师父确实不怎么在天山庙久居。您也看见了,他未被剃度,多年来一直带发修行,在俗世和净世来回穿梭,免不了沾染上社会之气,姑娘觉得投源师父不似真的僧人,并非没有道理。您也说的对……这天山庙,上上下下的僧人,就连方丈也要给投源师父情面,他虽然没有正式出家,可一直以来都对师兄弟们十分的好,且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沈知非应了一声,又道:“这倒是真的。我今日在姻缘祠外,有幸见过大师,与他…叨扰了几句。投源大师自己透露,说他带发修行是因尘缘未了,见我挂姻缘牌还让我帮忙把他的也挂上去呢。”
她本是想调侃一番,不料了缘听言,却是微微垂首,眼神戚戚道:“投源初来天山庙时,方丈曾经为他算过一卦,道是天王孤星,虽命格非常,于□□上却坎坷不平……但凡他在庙中,每过午斋,丑时之后定会去姻缘祠和姻缘树,永远只带先前求得的姻缘牌,只挂这一块、却总是挂不上的……姻缘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