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会(90)

赵慈行转过了头,而后听得一声枪响。

四人下了楼。

罗亚哲几乎是被刘易斯抱下楼的。

走至楼下,艾登看不过眼,跟刘易斯道:“去取镊子和伏特加来,还有毛巾。”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还是报复我?”罗亚哲一听连连摆手。

赵慈行也是疑惑。艾登还会这个?

艾登看着赵慈行说道:“我先帮罗亚哲把子弹取出来。不然外面雪厚,车开得慢,他还得受不少苦,伤口也有可能感染。”

“我不要!”罗亚哲仍然拒绝,怀疑道,“你会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就是想报复我……”

艾登听了冷冷笑了声,大概是觉得罗亚哲实在好笑,语气倒也不太差劲。“玩枪的人,不会取子弹,说不过去。”他说完方才意识到这句话完全是重复了祁二爷当年跟他说的。

罗亚哲将信将疑,无奈他实在太痛,刘易斯把他扶至沙发就听话的去找东西了。他便看向赵慈行,半是撒娇半是蛮横道:“赵慈行,我要你握着我的手。”

赵慈行未出声,艾登一口拒绝,“不行,一会儿太痛,你会把她的手骨握断。”

罗亚哲来气了,“你——”只是他这一生气,苦的是他自己。

刘易斯拿着东西小跑回来。艾登不由分说,拿过伏特加,掰着罗亚哲的嘴给他灌了一大口,然后把毛巾塞到了他嘴里,又倒了不少伏特加到罗亚哲的伤口上……

罗亚哲觉得自己在要死不断气的边缘。艾登下手虽然快,但真是不留情。罗亚哲又灌了一大口伏特加还是疼得死去活来。他攥紧了弹头,用尽气力扭头跟站在一边的赵慈行说:“我将来要跟我孙女说的故事里又多了一点romantic。赵慈行,我不许你忘了,我差点为你死了。”

刘易斯紧接着嘲笑道:“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不过是小腿中了一枪,就说要死了,你要脸不要……”

“你有本事,来,让老子朝你小腿开一枪。”罗亚哲忙不迭地回嘴。

赵慈行忍俊不禁,帮罗亚哲擦了擦汗,“还有力气斗嘴,是不那么疼了。”

罗亚哲使劲用脸去蹭她的手。他被她这样温柔照顾,一时有点阳奉阴违,凤眼盯紧了她的脸她的唇,旁若无人道:“慈行,你亲我的嘴,我就一点都不疼了。”

阳奉阴违的结果就是艾登把赵慈行给拽到了一边,亲自给罗亚哲抹擦掉了额头和脸上的汗,但力度可不像是照顾伤员。罗亚哲又受了气,还挨了疼。艾登这家伙看着冷,实则小气得很,故意使劲抹擦他肿了的脸。

……

章家大宅的熊熊大火烧了一夜。

不仅是这座巨大的宅子,还有那个废弃了的马厩,那个差点毁掉一个白俄少女一生的马厩,也在这一夜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那晚后来,艾登和赵慈行与刘易斯一起把罗亚哲送到了医院。艾登告诉罗亚哲和刘易斯,赵慈行也烦请刘易斯转告魏珉君,他们会坐当天最早的火车离开哈尔滨。

罗亚哲躺在病床上很落寞。“我还以为我们会一起坐火车回去。”他的腿已经不疼了,但除了那里,却是哪哪都疼,尤其胸口,“那你们一路小心。我稍微好一点就去北平找你。”这话自然是跟赵慈行说的。罗亚哲见艾登面色不好,赵慈行也面有犹豫,委屈巴巴道:“我帮了忙啊……请我吃顿饭总应该吧……我不管,我就要去北平待到我回美国。玛丽回头还想去你马场玩呢……”

刘易斯哭笑不得,“你正月里也不回南京吗?你爹娘白养你这个儿子了……”

“没事,他们还有别的儿子。”罗亚哲深情款款看着赵慈行道,“但赵慈行只有我一个罗密欧。”

赵慈行和艾登对看一眼,相对无言。罗亚哲是仗着自己吃了这一颗子弹,为所欲为了。

“我是不是不用告诉你我的住址了?”赵慈行故意板起脸问。

罗亚哲听了这话就当她是答应了,很开心的笑了出来,乐道:“不用不用,我早知道了……”眼看艾登又是想要一拳揍过来的模样,罗亚哲学了乖,压低声音转了话题,“其实我也认为你们应该尽早离开哈尔滨。这边的善后我会跟子然和珉君姐姐商量,你们放心。”

艾登倒也一码归一码,此时看着罗亚哲和魏子然二人道了谢。

*

离开魏晋宾馆之前,艾登打了两个电话。一个自然是打给叶莲娜,艾登告诉她,他们即刻回北平,但没有说更多。这跟赵慈行想的一样,很多事肯定得当面说。另外一个电话,艾登打给了曹元荣。艾登请曹署长务必找个借口立刻扣押旭生,他说等他回北平会具体说缘由。曹署长答应得很爽快。

艾登牵着赵慈行的手一起从宾馆出来时,阳光洒在了他们身上,也洒在了白雪覆盖的冰城。

然而他们也都知道,在北国,冰雪融化需要很多很多的阳光,绝非一日之功。就像城里随处可见的日本宪兵,仍需时日。

赵慈行明白这一趟哈尔滨之旅,过程虽曲折了些,但结果是好的,且解了艾登的一个心结。只不过他还有太多太多的心结。

送他们去火车站的那辆小汽车恰巧是送他们到魏晋宾馆的那辆小汽车。司机变聪明了,他依然看到先生和夫人牵着手。他们依然不说话,这回,他也没说话。只是他面上有微笑,他知道他会得到不少的小账。

赵慈行最后一次扭头看向圣索菲亚教堂时,差点落了泪。她心中一直隐隐期待艾登能带她去那个教堂,那个他长大的天主教堂。但那对于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也许这才是对的,她又为什么要去看他心里最暗最痛的地方?揭开他的疮疤吗?她握紧他的手,看向他的侧脸。

艾登扭过头,突兀又温柔地说了一句话。他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Je t\'aime.”

I LOVE YOU

我爱你

还有俄语的,还有德语的,还有日语的,还有西班牙语的,还有许许多多语言的。

“你确定吗?”赵慈行一字一顿地问。她上一次问的时候,他说他不确定。

“当然。”这次,艾登笃定地说。他没有笑,他的眼睛是打火石,闪着光。

赵慈行的眼睛也含着光,但她是笑着说的。“我也爱你,艾登,我也爱你。”

司机听了瞠目结舌,这先生夫人不说话则罢了,一说竟是如此直白的情话。也罢也罢,他最终是得到了可观的小账。

登上火车之时,赵慈行没有任何留恋,但她有别的情绪。艾登却是连头都没有回,她在他背后细声问道:“我们,还会回来吗?”不像是问艾登,更像是问命运。

艾登转头,遇见她柔软又渺茫的眉眼,短暂迟疑,说道,“也许吧。不重要,慈行,无论我们回不回来,都不重要。”

赵慈行抓住了艾登的手,她知道他是对的。不重要才是对的。

*

这回程的两天一夜,因为恋人的相伴,听上去也不觉得漫长。

但那个夜晚却是漫长的。在封闭的火车包厢里,在略显狭窄的床铺上,发生了很多事,很多很多。

艾登仍然压抑着他心里的怪物,但他也放了一部分真实的自己出来。赵慈行接受的很坦然,甚至,那似乎正是她心里孜孜以求的,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

宁静的车厢,震动的铁轨声。

车窗外一片漆黑。只有火车头的灯光隐隐传来。

温暖热烈的床铺渐渐归为平定。

“慈行。”艾登搂着赵慈行突然唤她名字。

赵慈行在他怀里动了动,慵懒哼出声来,“嗯?”

“不许扭。”艾登凶道,“听我说……想不想回巴黎看看?”

赵慈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笑了笑,细想片刻,说道:“你问了就行。我想啊,但我有课。我在北平等你回来。无论你是送他们回欧洲,还是去欧洲念书。我都等你。”

“不行。”艾登做了决定,“我不想离开你。”他顿了下,埋入她香软的颈窝,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离不开你了。”

“我也是。”赵慈行轻声叹息着。这一次真的在他怀里扭了起来。

夜仍漫长。又总会天明。

*

火车抵达北平,正值年三十,傍晚时分。

叶莲娜和艾沁东都来接站了,送他们来的人自然是杨三。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