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臻出了林静宣的办公室,转头就去了旁边的小会议室里。
他给崔意去了电话。
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崔意含含糊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喂,谁啊?”
“还没醒呢?”苏臻说话时给自己倒了杯水,双眼着朦胧的热气往里吹着。
崔意嗯了一声,问:“你有什么事啊,这么早打电话来。”
“我早上给你留了粥,你一会儿起来之后记得,还有就是……”苏臻忽然就迟疑了,他不知自己现在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就是什么啊?”崔意咕噜着,“你再不说我就先挂了啊。”
苏臻把心里早就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你给我找两个可靠的心理医生吧。”
“心理医生啊,我认识好几个,等我睡醒了帮你联系……”
“那就这样吧,我行挂了。”
电话那端的崔意忽然叫了一声:“你等等,别先挂。”崔意忽然就精神了,“你说你要找什么?心理医生?苏臻,你怎么了?”一开始崔意是一惊一许的,但说到后半句就已经只剩下担心了。
“我没什么啊。”苏臻尽量显得平静又轻描淡写。
“没事?没事你让我帮你找心理医生干什么?”
苏臻解释道:“我新工作这边的接洽人性格蛮古怪的,所以我想找心理医生咨询一下,看能不能给到一些好的沟通建议。”
崔意在电话里嫌弃地‘咦’了一声:“你这破工作真是够了,就为了应付客户还得去咨询心理医生,要我说啊,你们这种工作辞了算了。”
苏臻说:“我辞职了,你养我啊。”
崔意哼了一声:“送你怎么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苏臻忍不住笑了:“是,你是养得起我,可让我天天对着你那一张脸我很容易腻的好不好,在外面工作就不一样了,隔段时间就换一茬儿人,隔段时间就换一茬儿人,多新鲜刺激啊。”
“呸!”崔意在电话里不屑地哼哼,“你这么喜欢刺激,哥们儿带你去啊,保证让你每天心惊肉跳的。”
苏臻懒得和他贫嘴:“反正你赶紧给我找最好的心理医生,找到了把联系方式发我,还有啊,你赶紧滚起床把粥喝了再睡。”
“哦,我知道了,知道了。”崔意嘴巴上应着,人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苏臻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挂断了电话。
午饭之后,苏臻和林静宣说了一声,就去了‘尚轩’。他现在工作尚未结束,又出了文娴坠楼这件事,如果他不去那边,反而会让他觉得他心虚。
苏臻到了‘尚轩’之后,才进公司大门,便不断有人注视着他。
那些打量探究的眼神,夹杂着诸多情绪,或怀疑,或厌恶……
苏臻回到办公间,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陶雪薇溜了起来,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苏臻看着她:“陶总监,你来找我有事?”
陶雪薇说:“你怎么敢来公司啊。”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苏臻皱起眉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
“文娴的家属来公司里闹了一上午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文娴跳楼死了,他们作为家人,来公司里要个说话,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陶雪薇呵呵现场:“你还真想得挺开的。”
苏臻微微一笑,没接话。
陶雪薇脸上神情千变万化,她坐在那儿呆呆地看着苏臻,直到苏臻把电脑打开了,才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苏臻问:“知道什么?”
陶雪薇一拍额头,果然被她猜中了。
她解释道:“今天文娴的老公来公司里闹,说她会跳楼全是因为公司要栽掉她。”
苏臻说:“没有人说要栽掉她啊。”
陶雪薇说:“你没说要栽掉她?”
苏臻说:“公司里要栽掉谁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就是最前线的炮灰,真正有生杀予夺权的人都在后面坐着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陶雪薇撇了撇嘴,说:“就算你不通拍板决定,但你也有建议的权利。开除的名单,不都是由你亲自拟定的吗?”
上午苏臻和林静宣开会讨论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
他不禁猜测,童景晨特意请‘企业顾问’来做公司调整,顾虑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些事。
苏臻笑了笑,没答陶雪薇的话。
陶雪薇见苏臻仍然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心里别提多上火了。
但说实话,现在事情已经出了,她也得摆好自己的立场。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就是过来给你提个醒,文娴的家属还没有走,劝你现在就离开。就算不离开也当心点。”
她的提醒已经够露骨的了。
很明显,如果这件事真的闹大了,苏臻就是每一个被舍弃的棋子。
苏臻知道她的好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谢谢你啊,你去忙你的吧,我这边没事了。”
陶雪薇呲着牙花子夸张地‘咦……’了一声,嫌弃地拍开了他的手,“别在我面前笑得发春了似的,姐姐我单身多年,空虚寂寞禁不起你这样勾引,要是你惹得我色心大发,直接把你吃掉!”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舔了舔嘴唇。
苏臻忍着笑,灰灰手让她赶紧走。
陶雪薇到了门口,看到外面走廊里的人,转身同苏臻提醒了一句:“你保重吧。”说完就打开门离开了。
苏臻被陶雪薇这一声保重说得心里一跳,正想要是不是真的先躲躲风头。毕竟现在文娴的家属的情绪很激动。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下定决心,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道当其冲的,是一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坐在轮椅里的中的中年男子,而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红肿着双眼,显然是很伤心的。
小女儿在看到苏臻的第一眼,目光就忽然变得怨愤起来。
第105章 逼死文娴
看对方的年纪,以及神情,苏臻瞬间便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
身患疾病的中年男子应该是文娴的丈夫,而那个小女孩,多半是文娴的女儿。他们穿得都十分朴素,一看就知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相较于女孩的愤怒交加,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看起来则要萎靡得多。
他佝偻着背,苍白的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针织外套的袖口甚至被磨损得脱了线。他一脸凄苦怨艾,就像这个社会从来没有宽待过他一天似的。
毕竟是死者家属,苏臻对他们十分客气:“你们请里面边坐。”就连苏臻同他们打招呼,男人都没敢直视苏臻的眼睛。
苏臻随后又叫外面的人送了茶水进来,送完茶水的小员工要出去,苏臻想把他留下来做个旁听,可员工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
小员工一离开苏臻的办公室,就跑到卫生间里打了个电话,汇报苏臻这边的情况。
苏臻在这对父女对面的沙发里坐下,互相看着对方。
好一会儿,苏臻才轻咳一声,说:“你们是文娴的家人吧,文娴是名不错的员工,发生这种事我们也很难过……”苏臻是真的看重文娴的。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都是你逼死我妈妈的。”女孩用恶毒的眼神瞪着苏臻,恨不得剥他皮,吃他肉。
苏臻的神情微微僵了一下,自己怎么就成为逼死文娴的凶手了?
但他仍然耐着性子,念在小女孩才刚刚失去母亲的份儿上,不予计较。
他勾了勾嘴唇,想用微笑来化解眼前的尴尬,又想到对方才刚刚失去亲人,对着他们笑实在太不礼貌,所以才刚刚勾起的嘴角又生生地抿成直线。
苏臻这小小的动作,落在小女孩儿的眼神,就是在奚落,在嘲讽。
小女孩儿一瞬间就被他的这个小小表情给点炸了,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双眼瞪圆到最大,眼眶发红,眼泪噙在眼眶中打着转儿。
“你还好意思笑?逼死我妈妈你觉得很得意是吗?你这个杀人的刽子手。”女孩倏地一下站起来,指着苏臻,呲目欲裂地吼道。
苏臻尊重他们刚刚失去家人,也理解他们的痛苦,他们可以乱发脾气,他不会计较,却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别人污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