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那边还没查出什么,上户大人派了些人盯着,倒不用你再让人去,”聂珏说道,“之所以瞒你到现在,也是担心你知晓了,回头在牧甫面前表现出来,他要是察觉,抹掉罪证也是快的,你不要怪我。”
杜修彦艰涩一笑,“怎能怪你。”
他的情绪很低,这种事劝也劝不出个所以然,聂珏往外面看去,大太阳出来了,她微笑着道,“还有一刻钟,国子监就要上学了,你过去罢,我这里安排好,也立刻去傅府。”
杜修彦便起身告辞了。
聂珏等了一些时候,也出门了。
她从大理寺调出来四十来个问事,毫不避人的沿着玄武大街走到傅府。
有着爵位的官员府邸大多比一般的官员阔气,从外面看就看得出是大户人家,傅府也不例外,红墙黑瓦,墙上还雕着景物图,那院内的花香都飘了出来,门都比聂府的门大,朱漆大门边的门卫穿着也比一般人要好,真是要多阔绰有多阔绰。
聂珏走到门前,被两个看门人拦住了。
她往后看一眼。
那几十个问事便冲上来,把那两个门卫绑住丢到大道上。
聂珏闲闲的敲着门。
“谁啊?”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开了门,见着她的脸,就想把门合上。
聂珏抬脚抵住,道,“真是见过世面的人家,一个下人也敢挡本官办案,反了天了!”
她往左右一看,便有问事上前推开了门。
那小丫头一见情势不对,溜得极快,一小会儿就不见了人。
聂珏轻哼一声,带人就往里闯,“给本官搜!”
问事们分头去了各个院子,一时傅府后院传出各种女子的尖叫声。
傅连生从堂屋里跑出来,胡子上还挂着瓜子壳,瞧见她气的差点七窍生烟,“聂大人!不经圣人允许就搜查官员府邸,你好大的胆子!”
聂珏揣着手,冷眼看他,“傅大人,大理寺办案事有缓急,等本官找到了人再向圣人禀报也不迟。”
“好你个聂甘棠!分明是不把我傅连生放在眼里,我现在就入宫,向圣人参你!”傅连生说着往外走。
聂珏身边的问事着了急,“大人,傅大人真去了可怎么好?”
“让他去!本官还不至于被他吓退了,”聂珏道。
傅连生确实是吓她的,被她看破后,返身气急的对着她吐沫星子翻飞道,“你们要找什么!本官府里难道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聂珏一耸肩,望向左侧,道,“找到了。”
傅连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一问事带着秦晓音走了出来,登时晕了眼,后脊梁的汗都吓出来了。
秦晓音显然先前遭受了折磨,神智都不怎么清楚了,走到他们面前时,抱着头惊惧的喊叫着,“雪衣救我!畜生!你们这些畜生!”
那问事道,“大人,属下找到这位秦姑娘时,她正被人押着往出走。”
“走哪儿去,不会是打算杀人灭口吧,”聂珏侧身看傅连生,弓着身笑,“傅大人,你去啊,你怎么不去了?”
傅连生张了张嘴,撒谎道,“她是我儿子新纳的小妾,前儿家里的弟弟去世了,伤心过度,才成了这副模样,刚刚也是送她回娘家,你们空口栽赃,还有没有王法!”
第85章 八十五个澹澹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被本官戳破了,还敢强词夺理,当本官眼瞎耳聋吗?”聂珏斥责道。
傅连生瞪着眼,梗着脖子道,“聂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谁强抢民女了,她自己求着我儿子收了她,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犯法的事了?”
聂珏呵一声笑,不与他再废话,直接让问事带着人走。
“你们不准走!我堂堂子爵府里的人,你们说带走就带走吗?聂大人,你未免太过分!”傅连生挡过来,大叫着道。
聂珏朝他扬了扬下巴,身后问事直接把他拉到一边,她甩了甩两袖,双手背过身,走到他面前时,停住了,“傅大人,养儿不教便罢了,还纵着他做下此等事,你这个爵爷恐怕也当到头了,等着圣人下旨削爵吧。”
她放下话,便往出走,背后傅连生喘着气喊道,“来人!来人!别放他们出府!”
这一声,立刻有十数人拦在了门口,阻住了聂珏的去路。
聂珏返身对他笑,“这就不好看了,傅大人,本官进你府中可是有不少双眼睛看到了,你拦着本官有何用,或者说,你杀了本官就以为无事发生了吗?”
傅连生紧盯着她,咽了两下口水,忽然抱胸痛哭起来,“你为何逼我至此!不过是一小女子,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装作看不见你我都好过,为何一定要捅破,这燕京城中的达官显贵有几个家中是没龌龊的,你怎么不去他们家,反而盯着我一个小小的子爵府,因着我仁善就好欺负的吗?”
“傅大人,本官乃是吏部尚书兼大理寺卿,你儿子在国子监中犯了事,按理就是本官的管辖之内,你爱儿心切,本官可以理解,但是他确实做下了恶事,大齐以法治天下,你说的人情往来在本官这里是行不通的,本官按律办事,你阻拦本官,便是阻拦大齐律法,你想好了后果,本官言尽于此,”聂珏道。
傅连生失魂落魄的朝后退了几步,最终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聂珏偏过身对他道,“傅大人,生儿不教,不如不养,今日之祸全是你从前放任的缘故,怨不得人。”
傅连生低头默哭。
聂珏便带着人出了府,前去找杜修彦。
杜修彦已抓了傅玉涵,聂珏入刑部时,离得老远还听到他在牢里喊。
“你们这帮走狗!敢抓本公子,我爹绝对饶不了你!”
“混账东西!放本公子出去!”
聂珏端着茶猛喝了一口,问道,“还不消停?”
“叫的比谁都嚣张,”杜修彦禁不住笑,“你我今日也算荒唐了一次,好歹找到了人,顶多被人诟病一句狂妄,倒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聂珏摇头笑,“这算什么,圣人都不会责罚,我去瞧瞧他。”
杜修彦摆了摆手,随她去了。
“你们这群看人下菜的蠢货!连本公子都敢抓,等本公子出去了,一定扒了你们的皮!”
傅玉涵还在骂着,他自幼就是被人宠到大的,任性妄为了许多年,事事都有他父亲兜着,今日却第一次吃了瘪,叫他怎么不恨。
聂珏在门外看他骂累了,才进来,着狱卒搬来个凳子,坐下来笑看着他。
傅玉涵一望到她就哑了,天子宠臣,谈笑就能定人生死,谁不怕。
“怎么不骂了,见着本官倒怂了?”聂珏一团和气道。
傅玉涵跟个蔫鹧鸪似的,翁着声道,“聂大人,您抓学生来所为何事?学生自问勤恳好学,举止端正,并无过错啊……”
“勤恳好学,举止端正,”聂珏重复着话,温笑着说,“国子监中勤恳好学,举止端正的学生都如你,那咱们大齐是不是差不多就要亡了?”
她是清雅美人,笑起来时连眼眸都带了情,瞧着比谁都好相处,不了解其性格的人,只当她软和,可傅玉涵再不了解她,也听闻过关于她的传闻,这般笑于他而言,和催命符不无区别。
“聂,聂大人,学生到底做了什么事,就是死也要让学生知道死因何事……”
聂珏支着下颌,道,“抢了秦晓音,还装的一脸无害,你觉得本官像是个傻子吗?”
“不是的,不是的,是她自愿跟学生的,学生没有逼迫她!”傅玉涵急着辩解道。
聂珏笑,“跟了你就疯了,好人家的女儿还没那么自甘堕落,傅玉涵,圣人开国子监不是让你去当恶霸的。”
傅玉涵焦急了,“……聂大人,您是最明事理的人,学生在国子监中一直老老实实,从没犯过大错,秦晓音她自己上赶着往学生床上爬,学生作为一个男人难道还能拒绝她吗?”
“她一个姑娘家,和你怎么认识的?国子监中的五经博士每日都会给你们留作业,你哪来的时间和人结交,依本官看,你分明是借着国子监生的身份,到处嚣张跋扈,”聂珏说。
傅玉涵急皱了眼,伸手想抓她的下摆,被她避开了,便慌乱道,“聂大人,聂大人您听学生说,学生真的是算老实的了,国子监生有一千人,除了那一百个从平民里考出来的学生,剩下的谁不是王孙公子,谁不是吃酒做乐,他们做下的坏事比学生都多,您不去抓他们,为何一定要针对学生,放过学生吧,学生今后一定从善,再不碰这些违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