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好全,怎么就急着上朝了?”高庭渊道。
聂珏看了一眼董朝,他正往后院躲去,“您真是按了个千里眼顺风耳在我府里,我上朝您都要管,难道我这个吏部尚书连上朝都不能吗?”
高庭渊握了握她的手,没一点热气,他对九儿道,“给你家大人拿件披风来,外面风大。”
他专注的看着她,“你嫌我管得多,可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近来越发的不爱吃东西了,瘦的我都心惊,你若好好的,我又何必会盯着你。”
九儿把披风拿了过来,披到聂珏身上,她望着天色,快要半白了,她道,“早上您不用当值,回去休息吧,别再耗在我这里了。”
高庭渊拽着她的手,送她上了马车,“晓得疼人了,我这番殷勤就不算白费,晚上我过来吃饭,你不会推拒吧。”
“推拒您就不来了?”聂珏半只脚伸进车里,弯身看他,“您来了也不少您一口饭。”
高庭渊望着她入神,突然脑子里一响,自怀里摸出个玉色的菩萨项坠,往她脖子上带好了,“你带着。”
“您哪儿弄来这么个精致的物件,我不好收,”这玉像一看就贵重,聂珏被他按着脖子带上,倒真不好意思拿了。
“收着吧,说不定还能给你带来福报,”高庭渊道,这项坠是他母亲生前给他的,如今算是送出去了。
聂珏把坠子塞进衣襟中,望他笑,“原来您也知道我厄运缠身,还敢粘着我,不怕沾上吗?”
风太大,吹的她睁不开眼,高庭渊把那斗篷遮的严一些,道,“这年头谁还信这个,进去吧,再耽搁,上早朝就迟了。”
聂珏于是就进去了,马车缓缓往宫门的方向驶去。
高庭渊等它看不见了,便也施施然走回了东昌侯府。
第83章 八十三个澹澹
临上早朝前,萧真先进了宫。
萧真双膝一跪,抵向地面压抑着声道,“陛下!陆大将军从马上摔下来了……”
女帝正端着碗,闻听此话,登时震惊,手里的碗都没拿稳,砸到地上摔碎了,“这消息千真万确?”
“微臣已再三确认,假不了,陆大将军这一摔,竟不得动弹,恐是中风了,”萧真道。
女帝踢开碎碗,长久没说出话。
萧真伏在地上,等不到她的回复,便道,“陛下!塞北不能没人,要不然让微臣去吧!”
“容朕想想,还有半个时辰就要早朝了,萧爱卿你先出去吧,”女帝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道。
萧真自觉告退了。
女帝招了童贤道,“去东昌侯府,把澹澹叫过来,让他直接上朝。”
童贤接了口谕,躬身出了殿。
殿中静谧,有宫人怯怯过来打扫着地上的碎片,女帝给她让了地方。
贾子兰便在这时进来了,见她发怔,先过来道,“陛下,微臣瞧外面起了大风,把这件夹袄穿上吧,免得冻着。”
女帝由她给自己添衣,惶惶道,“子兰,陆瀚摔成中风了。”
贾子兰顿住了手,只一瞬,她又平静的给她整好衣裳。
“您和微臣讲这个做什么,难道还想让微臣同情他不成?”
女帝仰头看她,“朕答应过你,会让你亲手杀了陆瀚,如今他既中了风,便成了无用之人,等塞北事了,他就随你处置吧。”
贾子兰掩下厌弃,漠然道,“您真狠心,他好歹跟了您多年,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子兰,这不叫狠,帝王心术罢了,用他时他便千好万好,弃他时,他就是诸般错,”女帝将半身靠上了她,柔柔的道,“朕和他始于阴谋,如今自然也要终于阴谋,有始有终,方得圆满。”
贾子兰环上了她的腰,托起那细俏的下巴,凝注着她道,“那微臣呢,在您眼里微臣是不是连他都不如?”
“怎会?在朕心里,你是那天边的花,朕好容易摘到手里,怎么也不敢再将你轻贱了,只盼着你不要看不上朕,朕便心满意足了,”女帝踮起脚和她相吻,只恨不能和她溶成一体。
贾子兰阴冷的眼神在她那沉醉的面容上扫过,唇畔勾出缠绵,为她织出最动心的梦。
早朝推迟了半刻钟,女帝来时,见聂珏身在朝列,观其面色还是有些微苍白,便着人搬来椅子让她坐了。
“刚刚朕得了消息,陆爱卿中风了,塞北正逢乱时,朕却在此时惊闻噩耗,实在是叫朕揪心。”
她放出这句话,果然底下臣子具惊,一时殿中嘈杂。
女帝看他们讨论,半撑着脸道,“陆虎师没了主帅,你们怎么不提提建议,让谁去合适?”
萧真道,“陛下,塞北情况紧急,实在没人的话,就让微臣去吧!”
“萧爱卿,燕京缺了你不行,塞北朕是不主张你去的,”女帝道。
“陛下,域西就是柳将军平定的,要不然让柳将军再去趟塞北,相信柳将军一定能杀退那帮匈奴,”吴柏梓战战兢兢道。
柳士龙板身出来道,“陛下,微臣愿前往塞北!”
他才刚从域西回来,其实是很疲劳的,但是若女帝需要他,他就是硬抗,也一定要去。
女帝再急,也不可能让他没得休息,忠臣可贵,过度派遣,只会拖垮他的身体,聂珏已经那样了,她不能再糟蹋其他人。
“柳爱卿,你需要休息。”
柳士龙便恹恹的退回了朝列中。
“陛下,让微臣前去!”高庭渊自殿外出声,踏进来时,跪下来道,“北尉军有八校尉分领,微臣就是暂时出京,也不会有乱子,让微臣去吧!”
女帝自座上站起,“好!你去!朕分五万人给你,望你得胜而归!”
“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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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就下了。
刚落了雨,地上有些滑,聂珏步伐缓慢的沿着路道走,身后高庭渊跟着她,倒没特意和她搭话。
聂珏站住脚,回身看他,“那边的粮草还是个问题,您过去是找死。”
“担心我了?”高庭渊偏下头道,“第二批粮草估计到了,不愁饿。”
聂珏裹紧斗篷转身继续走,“京里的兵就剩这么点了,若再有其他地方出事,腾不出人来,如何是好?”
“年前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各地都要过冬,再兴战事,年后连吃喝都是问题,燕京这十来万兵还是够用的,你在京里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战事上还是让我们来,”高庭渊柔和着声道。
聂珏便不再问了。
聂府的午饭备的早,聂珏和高庭渊一进来,就闻到了饭菜香。
“你们府上的饭菜就是引人食欲,”高庭渊哈了一口冷气,进门时顺道关上了门。
九儿给他们盛好饭便出去了。
聂珏抱着汤碗喝了一口,道,“那是你馋。”
她换好了棉袍,瞧着暖和又温和,高庭渊挪过来椅子,往她碗里夹菜,“午饭都吃不下了吗?吃点菜也好啊。”
聂珏吃掉了他夹过来的菜,轻声道,“您是怕我死了吗?”
“怕的,”高庭渊道,“你多吃一口我看着都开心。”
聂珏缄默。
高庭渊把饭碗放到她面前,道,“我可能晚上就要走了,把这饭吃了吧,让我走的安心。”
聂珏顺从的夹着饭,边吃边道,“就是胃口不好罢了,您当我在闹绝食么?”
高庭渊弯唇看她。
聂珏低下了头。
“我大概年后才回得来,”高庭渊托着腮和她道,“禹州一有了结果,董朝会跟你说的。”
聂珏咬着木箸道,“马上要走了,您不回去看看您父亲吗?”
高庭渊道,“又不是回不来了,我父亲从不担心这个。”
自他任朝官以来,大的小的战争都经过了不知多少,还从未吃过败仗,巴南能胜,那么塞北那一场他一样能胜。
聂珏放了碗,在屋内走了一圈,待缓解了脚麻,她说,“您这自负的性子一点也没变,匈奴人好战,您可不要轻敌了。”
“论武力,除了定南侯我还没怕过谁,匈奴能打,我就打的他往后听到大齐两个字都怕。”
高庭渊说完开了门,让九儿进来收拾。
聂珏踏步出去,往院里走,听到高庭渊的脚步声,她说,“您不回去准备吗?”
院里的梅花开得正好,高庭渊折了一只放到她手里,道,“想赶我走?”
“赶的走吗?”聂珏闻着梅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