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雀楼,楼高三尺,花娘美十里。
聂珏有了数,让王婶送她出院,就一刻也不耽搁的先去户部登记。
将欲天黑之时,她领了一队人往蓬雀楼走,准备不动声色的去突袭。
未料,何孝半醉着酒在路上晃悠碰上了她。
“聂少卿,您也是过来喝酒?”
聂珏看他面泛红光,知是喝多了酒,也就没有瞒着,“校尉大人喝了不少酒,早点回去吧,本官过来办案。”
两人互相客套了两句,就各自分开了,何孝脑里还有点清,回身观她走的是蓬雀楼那边,心里骤然大叫不好,又返身进了满袖阁。
座中宾客都散了,高庭渊也打算回去,他与掌柜结完了帐,走出厢房时,何孝插着腰呼哧着气急道,“快快快!聂少卿带了人去捉冯公子!人要到蓬雀楼了!”
高庭渊熄了一身懒散,心下第一想法就是不能让聂珏逮住冯远智,他就近寻了扇花窗跳出,借着轻功,眨眼功夫奔进了蓬雀楼。
“哎!表哥您来了,过来玩的……”冯远智花酒沉了半肚,胖脸上被酒熏的通红,腿上还坐个穿着儒衫的花娘,他手上还不闲着,捏着那花娘的小腰一阵搔,惹得那女子一阵娇声连连。
高庭渊端起一杯酒,对着他的脸毫不留情的泼去,“我来看你是不是死在女人身上了。”
第24章 二十四个澹澹
冯远智就着女人的衣衫抹了脸,不解道,“表兄,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
高庭渊冷眸微眯,那女人一身的儒衫,做着书生打扮,却身姿妖娆,一脸的烟视媚行,半点没有儒生的矜持冷静,他寒声道,“你也配穿这一身,谁给你的胆子!”
花娘当然不敢,但她架不住恩客的要求,这下九流的地方也是讲究权势的,她哆哆嗦嗦的往冯远智身上钻,娇声哭泣,“奴家,奴家也是迫不得已……”
冯远智好一阵心疼,肝儿宝儿的哄着,他人无能没用,但愣是耿的很,瞧着高庭渊一脸火气还敢在女人面前逞英雄,“表兄,你别说她,是我让她这么穿的。”
“我看你是玩女人玩昏了头,你马上给我滚回去,”高庭渊催道。
冯远智正对这女子在兴头上,如何愿意回家,酒壮怂人胆,他也硬气了,结结巴巴的顶撞道,“凭什么,凭什么表兄你就可以来玩,我,我玩个女人你还要说我!”
高庭渊一把将那女人扯离,丢在了地上,长腿往他肩膀一踹,“蠢货!你还敢骗我,你肖想谁当我不知道嘛!”
冯远智被他打的眼冒金星,一身肥膘堆在座上颤了几颤,半天回不上话。
高庭渊又看向呆在一旁的曹席之,眉梢轻挑,“这东西可没那脑子,你到窜着他四处散播这莫须有的谣言,使得好一手借刀杀人!”
“大人,您冤枉下官了,下官怎敢蛊惑冯公子啊,”曹席之咬死了跟自己无关,这种事就该烂在阴沟里,跟他沾不到半点边。
高庭渊也是服他,哼笑道,“你这皮厚程度我都汗颜,读得圣贤书都被狗吃了?”
他说完上手抓了冯远智往外拖,道,“你不怕死,你爹还怕,让你们夹紧了尾巴做人,没听懂吗?回去再收拾你!”
“中尉大人要将冯公子带哪儿去啊?”
聂珏冲进来,她斜视着地上的女子,那身儒服刺疼了她的眸子,她勾唇与曹席之道,“曹大人,教唆冯公子侮辱儒士,暗中造谣朝廷命官,可知所犯的是大齐哪条法令?”
大齐官制森严,为官为士不得私下狭妓,造谣生事者,从轻削官,从重判流放,女帝重儒,举国尊儒,如经发现亵儒者,死罪难逃。
曹席之哑口无言,他自然知道犯了什么罪,但有冯远智背锅,他就不信,有人敢治他。
“刚刚中尉大人说这女子不配穿儒衫,我便再加一句,你曹席之哪堪得配一身官服!”聂珏转与带来的问事道,“扒了他的衣裳!”
曹席之从七品的翰林院编修,日常穿服皆按七品官员的行头,今日着儒巾,穿绿袍,端的是七品官员的架势。
两个问事一左一右按住他,“你们敢!本官是圣人亲封的探花郎!你们不怕圣人动怒吗?”
聂珏浅浅笑起,“本官按律拿人,自会等圣人公断,你还是留着嗓子在圣人面前嚎吧。”
她又走到冯远智跟前,先看一眼高庭渊,同他一笑,“中尉大人?”
高庭渊冷冷一瞥她,将冯远智丢在地上。
聂珏看冯远智还晕头转向,道,“冯公子,还记得本官吗?”
冯远智酒醒了一半,脑子没转过弯,瞪着聂珏只一懵,竟色眯眯伸出手来抓她,“美人……”
聂珏身欲退,一旁的高庭渊先握住她的细腕拖至一边,上手又是一巴掌。
这回冯远智真被打醒了,望见聂珏带的那几个问事,一双绿豆招子不停的眨巴着,“你们……”
聂珏挣开手腕,对高庭渊说了声谢,又和其他问事道,“请冯公子走吧。”
高庭渊心知她瞄准了那厮,便道,“聂大人,拿了一个曹席之还不够让你解气吗?”
聂珏双目弯弯,仰起头,和他对视,“下官有什么气,下官只是秉公执法,难道中尉大人要阻拦不成?”
官大压一级,高庭渊要真想拦,她确实带不走人,可明日她就有参他的由头。
“聂大人好大的官威,本官有说过拦你的话?”高庭渊抖了两下袖子,人便作无事外走。
冯远智被问事押倒在地,急切的叫起来,“表兄!表兄!你不管我了吗?”
高庭渊充作未闻,踏步出去。
聂珏指着地上的女子道,“把她也一并带走。”
大理寺少卿聂珏捉了刑部侍郎冯孝宏的公子,一夜就震惊朝野上下,个中缘由或许没几人知晓,但这下马威给的是十分的力道。
儿子下狱,冯孝宏岂能酣睡,他着人给大理寺卿带了话,勒令他给聂珏施压,让她放了冯远智,冯孝宏官阶还不如大理寺卿,却能对着大理寺卿吆五喝六,凭的什么,凭着就是他背靠高家,是女帝妹婿。
奈何他遇到的是不吃软硬的聂珏,大理寺卿放话让她放人,她直接话从耳边过,人在她手里,只要她不愿意,大理寺卿都没法。
冯孝宏坐卧难安,夜半时分挑着灯入了宫。
女帝被外面吵闹声惊醒,挑起纱幔问贾子兰,“外面吵什么?”
贾子兰蹲下/身替她套上靴,扶她起来道,“陛下,冯侍郎在外面要见您。”
“这都什么时候了,”女帝嘴里虽这么说,人还是走到前殿,“让他进来罢”。
冯孝宏进了殿,往地上一跪,“陛下!”
一声陛下喊的抑扬顿挫,女帝敲了敲前额,道,“孝宏,这是怎么了?”
冯孝宏面上怒气冲天道,“陛下!那聂珏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远智打下狱,实在是目无王法!您一定要给微臣做主啊!”
“聂爱卿捉了远智?”女帝瞬时愣住,她侧头问贾子兰,“确有此事?”
贾子兰迷惑,“回禀陛下,微臣亦不知。
冯孝宏说,“陛下,今晚才出的事,想必还未传到宫里。”
女帝沉思,聂珏总不会无缘无故捉人,冯远智定是犯在她手里。
她对贾子兰道,“让聂爱卿来宫里一趟。”
半刻钟,聂珏随贾子兰姗姗而来,除了冯远智,她另带了两人,其中一人因被斗篷遮挡,女帝没认出,还有一人竟是那被她闲丢在翰林院中的探花郎。
女帝问聂珏,“聂爱卿,朕听说你抓了远智。”
聂珏飘过冯孝宏,他倒露了些微得瑟,这听说可不就是听他说,她叩了一首,道,“陛下,冯公子夜宿妓馆。”
她作出难色,顿了顿,接着说,“还辱没儒士,让那馆中的姑娘着儒装……”
女帝沉了脸色,道,“脱了斗篷。”
地上女子胆怯着剥离了外罩的斗篷,现出一身儒衫。
女帝抄过手边的茶盏对着冯远智砸过去,刚刚还面露得色的冯孝宏立时伏跪,瑟缩着犹如雏鸡。
女帝挥手道,“给朕剥了那身衣服!”
两旁的宫人过去,三两下除尽女子的外裳,她怯怯趴地,连哭都堵在喉眼里。
女帝喝道,“冯远智!谁给你的胆量玷污圣儒!”
冯远智顶着一头血,颤声哭道,“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