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怕的猜测着,若女帝未死,他的甘棠是不是就活不到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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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治直接越过聂珏要户部下发一百万两白银给兵部,这事于隔日下午被聂珏知晓,她自议理堂出来就入了宫。
赵承治正在暖香阁与柳美人嬉闹。
聂珏就在那房前静听着里面男女欢闹声,她低垂着头,神色倦怠,仿佛随时都能昏倒,她捏住帕子倚着身咳,咳声又小又密,听着就知她已没大力气撑了。
龚卓看不下眼,弯下腰对她道,“首辅大人,要不然您先随奴才去御书房吧,这里风大,您身体吹不得风啊。”
聂珏费力的摇首,指着那紧闭的门道,“劳公公再去敲一次,今日不见到陛下,本官是不会走的。”
龚卓也没法,便去敲门,那里面人一听敲门声,就没声了,龚卓扬声道,“陛下!首辅大人等了快一个时辰,您见见她吧。”
约有半盏茶时间,门打开了,柳美人扭着细腰妖妖娆娆的走出来。
聂珏坐正了身姿,冲她请安,“娘娘。”
“哼!”柳美人小嘴一掘,冲她翻起白眼,随后便推开一边的龚卓,小步出了阁。
赵承治慵懒的嗓音自房内传出,“老师进来吧。”
九儿想推聂珏进去,被龚卓拦住了,她急得要说话,聂珏覆住她的手道,“让龚公公推我吧。”
九儿便不好再多话,放了轮椅,站到一边。
龚卓将聂珏推进去。
房中香风阵阵,闻的聂珏头晕,穿过层层纱幔,龚卓推她近床榻两步远的位置停住了,他自行到床边扶起瘫在床上的人。
赵承治衣衫凌乱,胸前敞开一大片,脸颊也还有红晕,瞧着是喝酒了。
聂珏漠然的望着他。
赵承治随龚卓给自己系好衣带,便令他退到边角处,赵承治下了床,直走到聂珏面前顿住了,“老师,你来是为兵部拨款的事吧。”
他身上有很淡的酒味,但看意识倒清楚,聂珏只端详了他一眼,便把头低下去,温声道,“陛下,今年上半年民间水灾加上京郊事故都花费了一大堆钱,帝陵那边也还在扩大修建,处处要花银子,您给兵部拨钱,微臣不当说,但是您拨了一百万两,兵部所有预算加起来也不过七十万两,您下拨这么多银钱,纯是浪费。”
她从来都是这样沉静,再大的事都不能让她变色,赵承治蹲到她身前,双手搭在两边的扶手上,将她虚围住,赵承治仰望着她道,“老师,兵部多年未整,其中事物用具皆陈旧,朕分出这些钱并不单只招兵,也是有意想让表兄重整。”
聂珏不看他,偏过脸盯在不远处的花瓶上,“您想兵部好,微臣没意见,但值此艰难之际,这些钱都得用到刀刃上,何不等来年再修整,那时朝中民间都安定了,国库也有富足,修整兵部岂不美?”
她实在是冷情,连施舍给赵承治的眼神都没有,赵承治瞧着她侧面柔和的曲线,头脑瞬时充血,他脸色蕴有怒意,道,“老师,从朕登基以来,你前前后后驳回了朕多少决定,在你眼里,朕是皇帝吗?还是你觉得,朕就是供你操控朝政的傀儡!”
聂珏这才正眼看到他,目色愈冷,“陛下在责怪微臣管的多。”
赵承治抬起手想触她,被她避了去,他也不气,倒有空闲将目光投放到她的全身,粘腻又含欲道,“老师近来丰腴了。”
聂珏盯着他的眸子越发幽深,片刻时间,她猛伏在椅侧,遮住嘴咳起来,那咳嗽又急又快,赵承治唬住了,着急的起来,随手拿杯子倒过水要给她喝。
杯子上印有女人的鲜红口脂,一眼便知是柳美人喝过,聂珏半合着目,用手推拦,气息微弱道,“多谢陛下,微臣无福享用娘娘的用物。”
赵承治这才观察到那杯上的印记,他没所谓道,“老师太在乎虚名,既是杯子,那当然要给人饮水用的,谁喝不都一样。”
聂珏缓过劲,伸手去滑轮椅,朝后方退去,“陛下,微臣是您的老师。”
“谁说不是呢?”赵承治还端着杯子,缓步朝她走来,眼眸流露出嗜血的□□,他走两步就追到聂珏,好声好气的道,“老师不仅教书教的好,长得也好,甭说表兄看着爱,就是朕这个学生也惦记啊。”
聂珏脸部因这几句话冷硬起来,她阴狠的看着驻足在面前的少年帝王,道,“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赵承治根本不怕她逃,他索性拖了个凳子坐下来,与她闲散的扯着话,“老师,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明知道有危险了,还自己送上门来,朕呢,瞧你也没个大的本事,从前表兄还会护着你,如今你跟表兄分道扬镳了,就是走路口被人掳走了,也不会有人来找你,可怜见的,朕都忍不住疼爱你。”
聂珏嗤地笑,“原来是一头小狼,微臣倒看走眼了,当您是只小兔子,您就是这般对自己老师的?微臣今日若出不了宫,明日满朝大臣便会上诉,您不会以为微臣这个首辅是个摆设吧。”
赵承治做出一副谈判的样子来,“老师惯会虚张声势,内阁是先帝无力处理政事才设下的,老师借着这首辅之位暗地里可为朕做下了不少好事,如今该功成身退了,老师身子弱,外边的人家哪里能养好,不如待宫里,朕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包你疾病全无。”
聂珏仰靠着,冷视他道,“先帝若听到这一席话得从棺材里爬出来责骂您,□□也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也不怕笑掉大牙。”
“老师没计了?搬出先帝也没用,这暖香阁老师欢喜吗?不喜欢朕给你换到其他地方,”赵承治面露得色道。
聂珏有规律的敲着手,“您就不想想,微臣不在了,内阁要如何吗?”
“老师真的以为缺了你内阁就转不了?各部主属官都在,你走了,便会有人顶上去,这样大好的机会,人人都抢着要呢,”赵承治欢快的抖动着腿,“老师得罪的人多,你消失了,人人开心,这么一说,朕都算好人了,好歹让你换个身份活着。”
聂珏颇有赞同的意味,“那微臣还得感激您了,谢您留微臣一条命,陛下,您得想清楚,别以为手里有了北尉军就能为所欲为了,微臣是开罪了高大人,但是六部运转没有谁比微臣熟,您一下子将微臣这么个活人变戏法似的变没了,除非朝政暂停,要不然不出五日就能乱了套,您才刚继位,根基都未稳,就想越过微臣自己主政,太天真。”
第160章 一百六十个澹澹
赵承治忖度的看着她。
聂珏任他看,毫不生怯。
这时门外又响起敲门。
赵承治朝龚卓瞧一眼。
龚卓悄步走出房,未几,他又进来,俯首帖耳道,“陛下,高大人来了。”
赵承治那忖度就消下了,满面浮起阴黑,凶恶的瞪视着聂珏。
聂珏按捺住扬起的嘴角,遮着帕子又假咳起来。
赵承治的好心情就都毁尽了,方才起的怜悯心都轰塌尽,他厌烦的冲龚卓道,“让他进来。”
龚卓踩着步到门口,放了高庭渊进房内。
高庭渊风风火火冲进来,面色凶煞,瞧见聂珏装模做样的捂嘴咳嗽,他霎时对着赵承治道,“陛下,首辅大人怎么在这里?今日户部也没批下那一百两,都拖了三四天,微臣正想请陛下来问问首辅大人,那钱到底能不能拨给兵部?”
赵承治恢复成乖顺的模样,揉了两下耳朵,紧抱着散出来的衣袍,窜进帷幔里,“表兄,朕将才为这事跟老师商议了,奈何老师觉得一百万两过多。”
聂珏便做忍耐状,将帕子放进袖中,头也不抬道,“微臣还是那句话,兵部最多可给七十万两,高大人要那么多钱户部拿不出来,要是觉得不够,不如自己掏腰包,东昌侯府家大业大,二三十万两应该对你们来说是指甲盖点大的小事。”
高庭渊细眸眯起,凶意刹那显现,“首辅大人,公私分明这个道理您比下官懂,您记恨着下官,下官无话可说,但是在征兵这事上,您能不能拎清些,下官等的,那些民兵将士可等不得,您想叫这数万人骂您吗?”
聂珏侧头不予理会。
赵承治看他们撕得难看,心内欢腾,口里倒打圆场道,“老师,先让户部拨七十万两,若之后不够,让户部再补上,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