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珏笑加深了,“钟大人恳切了些,并不是有意的,高大人莫记心上。”
钟浒将手放进袖中,也讪讪道,“下官急了说错话,望殿下和高大人不要怪罪。”
昭华公主祥和着笑摇手。
高庭渊摆过头只做闷气状。
聂珏道,“钟大人,本官和诸位大人手上都有事,真要说劝,你是最合适的。”
钟浒也颔首,“将好御史台最近才闲下来,下官这几天就多往宫里跑跑,希望能将圣人劝回来。”
聂珏朝高庭渊挑了一下眉,又飘过昭华公主,她面上期期,也是盼着钟浒能让女帝停手。
“京里这雨已经下了数天了,去年这个时节雨水算不得多,气候怪的很,不是好兆头,”聂珏道,“方大人,民间各地需的盯住了,这洪灾得提前防好。”
方明卿道,“易遇水灾的州府下官都已下派了人过去,巩固堤坝和疏通水道这两项举措已经在做了,洪灾因是威胁不到百姓的。”
聂珏道了声辛苦,对昭华公主说,“殿下,您不日就要启程去京郊,刑部您暂时是作何安排的?”
“本宫让刘大人暂管了,不过他初入刑部,许多事大约还不上手,本宫不在的这段时日,还望首辅大人看着点,”昭华公主道。
聂珏答应道,“殿下放心,刑部自不会出纰漏。”
昭华公主一双妙目停在了她的脸上,“首辅大人丰润了不少。”
聂珏安于盘石,“府中来了个新厨子,比先前的那一个做的花样多,微臣看的舒心,就多吃了几碗饭,不想,竟胖的叫殿下都看出来了。”
昭华公主似无意的乜了一眼高庭渊,又望向聂珏道,“首辅大人是个玉人儿,胖些也是俊的紧。”
口头上的损聂珏不当回事,直板板的笑道,“殿下谬赞了,殿下才是俊俏人儿。”
昭华公主平直一笑。
至此内阁会议算结了,各人自回各人府,倒不再多事。
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个澹澹
钟浒连着五日入宫,吵得女帝恨不能撕了他那张嘴,倔脾气一上来,她更是不会听钟浒的,工部一将建造图呈上来,她就令昭华公主率人去了京郊,正是怎么任性怎么来。
阴雨连绵,晚间吃罢了饭,聂珏和高庭渊并坐在廊下,院里的连翘花开的热烈,在这雨里都出挑的惹眼。
“钟浒还是慢了,”高庭渊剥着木奄子,将壳扫到一边的簸箕里。
聂珏将手探到廊檐外,感受着湿气,“昭华公主就是去了,这草场也建不成,京郊地低,雨下成这样,那一片只怕早被漫成了水塘,拖个三五天,钟浒应该能吵得你姑母妥协。”
高庭渊拉回她的手,用棉布吸去了上面的水,“馊主意,别到时候把他的官给丢了。”
聂珏拣起一颗木奄子放嘴里,缓慢的吃着,“丢官不至于,你姑母再烦,也不会罢了他,他母亲是你姑母的闺中密友,这层关系只要在,钟浒就不会有事。”
“简而言之,昭华公主去京郊就是遭罪的,可能还得在脏水里趟一回,”高庭渊托着腮望她,“我这两巴掌也是白挨了是不是?”
聂珏适意的晃着腿,“什么话,公主殿下那是去体验民间疾苦,你被打是吃个教训,硬骨头可不得多打几下。”
高庭渊朝后躺倒,随着摇椅摆,“戚婉够狠。”
“这是昭华公主自找的,婉婉没做错,”聂珏道,“我若是婉婉,我会做的比她还狠。”
高庭渊侧视着她。
“婉婉后半生都被昭华公主毁了,她才多大,你姑母老牛吃嫩草竟也吃的心安理得,”聂珏讽刺道,“你们高家,个个都不是良善之辈。”
高庭渊抿着嘴。
聂珏自顾自的说道,“婉婉我是一定要救出来的,这局与她没关联,她落进去,全是我之祸。”
“救她难,圣人与她形影不离,你从何入手?”高庭渊问。
聂珏看着他,“你说过会带我去见她。”
“我不会骗你,”高庭渊道。
聂珏翘起一边唇,“你是个坏蛋。”
高庭渊抻过头,搭在她的手上,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坏蛋。”
聂珏手往上颠了颠,瞧他的头也跟着动,笑道,“昭华公主说我胖了。”
高庭渊用手捏了捏她的手腕,道,“哪里胖了,去年瘦的我看着都怕,如今也没胖,不过是养好了些,昭华公主都看着比你壮实。”
“我爱听,”聂珏极坏的笑着,坐到他腿上,与他靠在一起,随着摇椅荡着,“岳峙,我也是极爱美的。”
高庭渊用薄被盖在她的肚子上,“食色性也。”
聂珏下颚搭在他的胸前,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疑心,奕王殿下我瞧着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有你这个严师,他成长了也是正常的,”高庭渊拍着她的背道。
聂珏面露深思,“你还记得昭华公主生辰宴那次吗?”
高庭渊嗯声。
“奕王殿下当时先被人领到我的房间,他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直到你来跟他说这是我的房间,他才匆匆走开了,之后据他所说是又被人引到了何言柒的房间,”聂珏犹疑,“昭华公主引他来我房间,是想一举将我和他打入深渊,这个计策是极佳的,那么,她又令人将奕王殿下引入何言柒房间,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高庭渊说,“让圣人对奕王殿下失望?”
“实话说,奕王殿下那不成器的德行你姑母不清楚?昭华公主何必再多此一举?”聂珏分析道,“何言柒是何家人,昭华公主这么做,只会让何家人站到奕王殿下那边,好像对她并没有益处吧,若我是你姑母,我甚至会对她产生疑心,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这样,往后你姑母故去,奕王殿下能活?”
“你是说奕王殿下将计就计,自己去何言柒房里的,”高庭渊替她说出猜想,“何言柒的侍女死了,照当时众人的想法,一律是觉得昭华公主下的黑手,若照你所说,奕王殿下一直是在扮猪吃老虎?这都十几年了,他隐瞒的天衣无缝,那城府得多可怕……”
聂珏生了困意,昏着声道,“他能与我做戏,那公主府里必定也能化险为夷,他启蒙是我的老师教的,说他藏拙我信。”
“他既如此有心机,你这个做老师的不该更高兴吗?”屋顶上的水往下直流,高庭渊看着那水流道,“他藏得这般深,只你心细,发觉了,圣人却是当他稚气若童,储位还在悬着,昭华公主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论起来,她手里能用到的人真没几个,靠的还是圣人对她的疼爱,若奕王殿下真如你所说,那假以时日,夺储不会是空谈。”
“你姑母是属意昭华公主的,她自己是女人,传位也会更考虑女人,奕王殿下隐匿至今,为的是什么,我猜是怕你姑母忌惮他,这天下她得的不光彩,只要有赵家人出头,她必定要扼杀,奕王殿下若不是生在她的肚子里,早就魂归九泉了,”聂珏道,“就事论事,她是个知人善用,贤明果决的好皇帝,这史书上,该有她一笔,不过她手段残暴血腥,赵氏全族和贾氏全族几乎被她灭尽,善恶这一块,她死罪当诛,自古成王败寇,大齐胜,大魏败,我们输了,但我们也能赢。”
聂珏支起身,探首去吻他,“岳峙,你夹在其中,是苦了些。”
高庭渊叼着她的檀口轻尝,“我没多大志向,圣人好,你好我就快活,你们争,我看着你们争,你们谁败了,我保她不死。”
---------------------
京郊已成一片水泽,昭华公主冒着大雨赶到那里,头一个要做的竟是排水,那些民工应着禁军的指挥,浸泡在水中挖着渠道。
那水都是积雨,又脏又臭,昭华公主远远站在临时搭建的休息地,观望着那汪泽中挣扎的民工,心里的燥火燃起,她将手中的鞭子丢给了章程全。
“程全,你看着罢。”
“是,”章程全把鞭子缠在腰间,躬身让了道。
便有翊卫过来撑着伞送昭华公主入了屋子。
昭华公主一进屋,劈手扯下披风摔在了地上,坐在凳子上哼哧哼哧的发火。
“圣人疯的可以,这么个落魄事也叫本宫来,皇弟在府中享乐,本宫在这里跟这群贱民趟浑水,她说的好听是向着本宫,这分明是轻贱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