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调整好面部表情,又拍了拍脸使自己保持微笑,病人求生意识不强的结论被医生传达出来,一张病危通知书就这样摆在了她的面前,签字的手心里都是冷汗,手指僵硬到几乎握不紧笔。
她请求他们允许她穿无菌服进入陪他,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会害怕。这本是不允许的,但是她出示了护士证之后医生给了她十分钟,他们也想给病床上的年轻人一个机会,他才不到三十岁。
唐跃走得越近心跳就越快,她张嘴时泪险些流下来,但是她没有,她隔着口罩亲吻着李慕苍白的额,轻声呼唤着;“慕慕你这个小懒虫,之前说好陪我说话的呢,你怎么可以一直睡一直睡,你再这样我下次就不偷偷带你回家了,乖啊,快点醒过来。”
她一直贴着他的耳哄着他,他没有醒过来但是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逐渐平稳下来,十分钟到得太快,她来不及再抱抱他,来不及等他醒过来就不得不走出去。
顺着墙一点点地滑下去,抱着膝盖自嘲地笑着/“原本以为我是个无心的人,可是我看到你这样躺在里面我真的好难受好难受。我是不是当时就该把你送回医院,你的健康和快乐如果只能选一样是该选择健康的吧,但我好贪心,想看着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她依旧奔波于工作之中,休息时总是一句话不说的贴着玻璃发呆,他这一次睡了好久,已经在里面躺了三天了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整整过了一周刚下大夜班的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又来到玻璃前看他,而他似乎终于舍得从沉睡中苏醒,茫然地睁着眼睛。周围的白色他再熟悉不过,旁边静得只有监护仪器的滴答声,他明白自己再一次回到了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
他好累,躺了许久身上十分无力,身旁没有一个人,他明白自己再度进入了与世隔绝的重症监护室,她呢?她会陪自己的吧。拼命转动眼球找寻她的身影,玻璃外那个手舞足蹈恨不得破窗而入的模糊影子是她吧。
他想勾起唇角却发现自己的脸颊被氧气面罩叩得紧紧的,脸部的肌肉也像是被冻在冰库里的肉一样僵硬不已。他好想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拉着她的手说自己病好了,可是他只能无助地躺着。
当天下午他转回了普通病房,她没有回家睡觉,下了一个夜班后眼底隐隐有些倦色,她的眼皮很沉,拉着他的手征求他的同意:“慕慕,你睡了好久好久,我也好困好困,可不可以就拉着你的手睡一小会儿,我保证就一小会儿。”
她的话音刚落就趴在床边睡着了,甜美的睡颜让李慕心中的阴霾渐渐消散,就算病得再重有她在还要去奢求什么,哪怕知道这份爱可能保质期不是一辈子,他也愿意。
☆、第22章 万物复苏
病房里一片白色,屋外的景象也被百叶窗遮住了,灯是LED的白光灯,毫不留情面地将李慕本就苍白的脸色照得更加憔悴。
他想要拿下氧气面罩与她说说话,但是她困得在床边睡倒,这一小会儿是多久呢,他已经昏迷了太久,嗓子里干得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发声,手指想要移动却发现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就这样半靠在呈一定角度的病床上。
她睡了好久,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中途其他护士来换药她也没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正对上他柔和的目光,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轮休的好时刻就这么被她全然用在在他身边熟睡了。
她起身动了动筋骨,脖子咯吱作响,笑盈盈地转过脸来,手指顺着被子伸进去,将他的腿摸到有一搭没一搭地按揉着,自言自语地说着:“慕慕你知不知道你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周,我都不能进去陪你唉,可算把你盼出来了。”
他似乎用了好些力气才将手臂移到氧气面罩上,他用了些力气将那该死的东西拿下来,声音虚弱而嘶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说话还有些喘,刚出监护室没多久身子实在太弱了,一下也离不开氧气面罩。
唐跃给他赶紧戴好氧气面罩,手指摸了摸他的发,已经一周没有清洗有些出油的细软的发:“你听话配合治疗,我累一点不要紧的,以后你身体好一点我就满足了。”
她知道自己只是说着安慰他的话,他的病情究竟有多么糟糕?血压忽高忽低,昏迷、眩晕、无休止的心源性咳嗽,这一切实际只要几期心脏修补手术就会得到缓解,可是他日渐消瘦的身子完全达不到手术标准,这可能是一场无休止的恶性循环。
她踏着对未来的迷茫走入了李慕昏暗无光的世界,将温暖顺着他的血脉渗透到他冰冷的身体之内,又将那颗努力跳动的千疮百孔的心脏捂热。
他的身体根本不能出院,但是她每天陪着他知道他整日待在医院里早已厌烦,对自己的身体厌倦,对这样没有休止的生活乏味。他安于现状多年终于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虽然这是冒险的,但她选择无条件地支持他。
她没有责怪他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非要回家,提前考虑到了关于未来的可能,包括他再度入院她都已经考虑在内。
温暖的小手帮他熟络了一身的筋骨后牵起他苍白的指,俯下身子将那微凉的指尖按在自己的心口,她的心跳因为这样的触碰不禁加快,强有力地穿过肌肤传递到他的指尖。
她托着他的臂说起了新学到的土味情话,晶亮的大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芒:“我这里满满的都是你,它每跳动一次我就更爱你一分,慕慕,你感觉到了吗?”
他的脸上扣着氧气面罩说不了话,只能拼命地眨眼告诉她自己知道,只是指尖下的那颗心脏跳动的是多么的活力四射,而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吗?或者说他不要那么贪心,可以与她手牵着手一起走不会气喘不会心绞痛他就知足。
爱情的力量似乎远比医生们想象的要大许多,她抱来了一盆含苞待放的月季花和一盆绿油油的多肉,她喜欢拉开百叶窗在窗户前料理植物,阳光下的她像一个仙女,回眸一笑让李慕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抚摸着月季的花苞、弹着多肉圆滚滚的身子,又像风儿似地回到他身边,彼时他已经撤去氧气面罩可以斜靠在病床上,监控仪器上的数据也相对平稳下来。
唐跃伸了臂将他揽进怀里,手托着他冰凉的指,灵巧的指尖摩擦着他的手心,笑盈盈地看向窗边与他说着无关病情的话:“慕慕,你看那两盆花,它们多么喜欢你,尽情地绽放它们的生机,你也要跟他们一样哦。”
他的病情略微稳定下来,他再度提出想出门看看的愿望,又担心她不同意,垂着眸子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唐跃心里一阵抽痛,她转过身调整了一下笑容,回转时答应得十分爽快。
“好呀,不过只能出去一小会儿,慕慕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不能像上次一样知道吗?”
他眼底闪过惊喜,似乎躺了许久的身体也恢复了些力气,刚想自己撑着起来就被她按住,她刮了刮他的鼻子满脸的宠溺:“乖,等一会儿,我准备一下东西。”
上一次出去他中途犯了病,李慕本以为她不会同意再带自己出去,不想她似乎对以前的小意外并不在意,只要是他提的不过分的要求她都愿意满足他。
她准备好了氧气袋、倒好了温度适中的蜂蜜水,仔细揣好了急救的药片,甚至还削了一颗苹果切成小块放在饭盒里,他静静地望着她,眼底都是笑意。
唐跃为他一一取下连接在身上的监护设备,极为缓慢地摇高病床,看他因为体位改变有些微喘也不戳破,手一下下地替他顺着胸口,唇贴在他的耳边轻语:“慕慕你出去想穿哪件外套呀,我去给你套上。”
他的脸上升起了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手指,温和的声音响起,隐约觉得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要红色的那个。”
李慕从前从来不穿艳丽的颜色,可是这件外套是唐跃为他买来的,病情反复之后一直在医院住着都没机会穿,终于可以出去逛一逛就跟孩子似地要穿上最喜欢的新衣。
唐跃咯咯地笑起来,放下病床上一边的护栏,轻声对他说着让他配合的话:“手勾住我的脖子,我抱你起来。”
他被唐跃抱了许多次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的动作,毕竟一个大男人被自己娇小玲珑的小女人抱来抱去成何体统。他挣扎着想自己下床却被她牢牢圈在怀里,警告而有压迫性甚至带着胁迫的陌生语调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