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慕前她早已被生活打磨得麻木,虽然并非逆来顺受却似乎早已看不清真实的自己,看到与病魔做挣扎、看到落魄的他、狼狈的他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感情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自己一直不愿意接受的自己,她的自尊心强到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却又不可救药地想要走进与自己隐藏在心底的一面极为相似的人。
她自负地认为自己无坚不摧,甚至天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治愈他,而治愈了他也就治愈了自己,但这一次次的接触使她大为受挫,展现出来的阳光的自己貌似不是很让他能接受。
她也没了之前与人扳回一局的勇气,像只胆小的乌龟,躲进了自己坚硬的外壳,对外界的一切不听、不管,这一刻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和他一样患上了抑郁症。
小小的女孩子抱膝坐在床尾,背脊贴着实木的床板,那阵阵凉意顺着脊柱蔓延至她的全身,手指无意识地一抓,却只抓到了空气,可是脸上却突然浮起一抹笑来。
他的手指很白皙很修长,自己曾经在为他扎针输液的时候仔细端详过,也曾在他抢救后捧着陪他到天亮,那是一份让人心安的感觉,于他她是一缕曙光,而于她自己他又何尝不是海上明灯。
她似乎只靠着那份美好的回忆就能撑起自己,猛然拍了拍脸蛋,扯了扯因为负面情绪爆棚而耷拉着脸蛋,酒窝再度像是乌云后奋力探身的暖阳一般回到脸颊。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唐跃!振作起来!你还要为了拯救生命而奋斗,时间如若证明他不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就好好珍惜,如果是过客就去找寻新的幸福。
她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在出行前请了一天的假,破天荒地去了水族馆,傻乎乎地贴着玻璃看着大白鲸,又看着有趣的海豚表演。
“李慕”两个字被她作为最美好的回忆丢入了记忆深处,再也不轻易调出,她有多么在意他此刻就有多么不愿意轻易想起,毫无回应的单恋太过心酸,使她坚持不下去。
不同于他人的千里相送,唐跃的离别显得过于萧瑟了些,小小的身躯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却没有一个人来送。并非她享受孤独,只因为她无法低下高昂的头颅去面对伤感的别离,生怕哭得泪流满面。
过安检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就是对这片土地最后的留恋,一串石榴石的手串被她放在指间摩擦,珠子与珠子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弯起了嘴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祝福的话:“都要平平安安的。”
临上飞机前她将编辑好的□□出去,借助屏幕传达着告别,习惯了她先斩后奏的朋友们无奈地摇头,也暗暗祝福她一帆风顺。
有时候友情就是这样,即便不能日日相伴,心中却有彼此,而爱情何尝不是如此,她记得所有人,却唯独忘记了李慕。
她留下的只有即将离开的只言片语,却没告诉他将要去哪里,而又会在什么时候归来,刚刚包裹的温情瞬间抽离他的身体、他的心灵又如何能够承受得了。
你是我的明灯,
为爱而照亮,
我是迷途之人,
因你而前行。
他的境遇就像是这几句话般,拖着病弱的身体、卑微的心境艰难前行,就像是拖着躯壳的蜗牛,爬得极慢,还没来得及捕捉那道光亮她已经走远。
李慕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气喘、胸痛、不停的咳嗽惹得他站都站不稳,可是姚力铭并非省油的灯,并不会因为李慕的身体不好就停止对他的攻势。
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大幅度变动,股票像是富有灵性的细蛇被这个年轻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除此之外他那狐媚精似的母亲又发动了总攻,将李父迷得神魂颠倒,夜不归宿。
夜间李慕本欲躺下休息却刚睡下一两个小时便被一阵急促喘息惊醒,四周并无人看护,挪蹭着步子光脚来到窗前,用尽气力才推开卡得并不严实的窗子,开始思念起那个曾经守在床边的女孩子来。
他修长的指间带了淡紫,眉心紧皱着,双臂像是注了水似的沉,可那瘦弱胸骨下的器官一下下费力的跳动带来了阵阵清晰的疼痛,使他不得不抬起沉重的手臂并用那染了紫气的纤细手指抠向胸口处的薄肉。
指尖的甲长了些,隔着丝质的睡衣仍能将胸口处抠得极痛,皮肉上的痛丝毫无法淹没那个内里的器官带来的痛苦。
缓解心脏疾病的药放得极远,他夜里没带眼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可却知道这对普通人来说近在咫尺的距离却让他望而却步,徒劳地捏着胸口的薄肉,更是将自己摔在了床上。
原先盖着的被子被他胡乱地堆在身后,抵着唇喘息了许久才勉强觉得舒服一些,浑身精疲力尽可他却知道自己不能着凉,一点点地撑着坐起来,眉眼里多了一丝哀伤。
喃喃自语的话终究还是关于她的:“你究竟要去哪里,好怕撑不到你回来,可自从遇见你我就想要努力活下去。”
他所思念的那个女孩子却是睡得香甜,将他作为最美好的回忆埋藏在了心底,一点也没像他这般深受思念之苦困扰。
全英文的进修和培训使英语四级考了好几年才勉强过关的唐跃自顾不暇,怀揣着字典不停地翻阅,眼底也熬出了一片青黑。
难得的休息时光尤为珍贵,唐跃合上书本后再也支撑不住,倒头便睡,梦依旧会做,只是换了主角,她梦到了不再是李慕而是那个张扬的侵入者——姚力铭。
她对他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是情愫却又神奇般地出现,她就这样对一个曾经对她示好的男人产生了一丝兴趣。
梦境与现实总归不太重合,新一轮的工作使她迅速驱走了探究梦境的意愿,只是像一个陀螺一般不停地动着。
这里虽然是顶尖的医院,但是人流量较之国内实在少了太多,有了这么一个愿意埋头苦干,勇于学习的中国护士使那些慵懒惯的西方人惊奇之余也多了些话。
交流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多起来,她又是认真的性子,也渐渐地可以将英语流利地说出来,她开朗的性格引来许多外国友人的喜爱,而他们开放的文化又使她身边的追求者越来越多。
一日唐跃刚脱下工作服就见一个长相不错的高大白种人站在前面,扑鼻的古龙香水迎面而来,搭讪方式更别出心裁,却是让人无法拒绝。
“美丽的姑娘,可以邀请你与我共进晚餐么?”
唐跃明白这是隔壁科室的约翰医生,在这家医院里是出了名的帅气,身后的迷妹更是数不胜数,她若是拒绝了便是太驳人家面子,只能微微点头。
约翰医生是绅士地拉开椅子,更是礼数周全地为她铺上餐巾,更是将她安全送回宿舍,直到分别才用蹩脚的中文张开双臂说道:“唐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可以给我一个告别的拥抱么?”
结果是好的,唐跃大方与他拥抱,却在靠近的那一刻想起了那个瘦削的身影。
他———还好么?
☆、第12章 作茧自缚
自唐跃离开之后李慕就陷入了无限的死循环之中,与姚力铭斗争、身体与心灵吃不消,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吞些药片,然后继续斗争。
李氏硕大的家业被兄弟俩像是玩弄巫师的水晶球那样玩弄于鼓掌之间,只是他们二人一个将家庭看得很重,一个则不然,这件事情的结果二人的承受力也截然不同。
李氏原主母高氏生来便是高贵清冷的人,心里深爱李父却因着放不下身段始终拴不住自己男人的心,这才让他在外面养了莺莺燕燕。
这些年来高氏不是没想过撕破脸皮,却因为那最后的一丝天真而坚信只要婚姻依旧李父的心便会回归而一直没签署离婚协议。
不同于高氏的自命清高,姚母显得就明显更有女人味,四五十岁的年纪却是保养得极好,贴身的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女人的身型,肚子上的一点赘肉非但没有使她显得苍老反而增添了几分韵味。
计划的精彩部分自然由姚母全权负责,狐狸精似的上翘眉眼,白皙的肌肤,殷红的唇,摇曳的身姿将李父绕得团团转,甚至提出要主动与原配夫人离婚迎娶这个女人。
李母清高惯了即便心里再多不忍还是同意了签署离婚协议,可是感情这东西太奇妙,被迫终止时又是那么地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