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再次回看身后时,芙清的手上已经攥满了东西——两串糖葫芦,两个糖人,一大纸袋肉包。
“主上,我都买了两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芙清凑近润玉,将手里的吃食举高,尽量与润玉平视。
润玉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对这些吃食并无兴趣,你喜欢吃就好……”
瞥见润玉脸上展露难得的笑容,芙清抬头望着他,失神片刻。
直到润玉转身继续前行,那抹白色身影渐行渐远她才回过神来。
“主上,你等等我啊…………!”
远远的,只见一抹淡蓝色身影朝那抹白色身影狂奔而去。
…………
…………
已至正午。
润玉带着芙清前往洛阳最有名的酒楼——聚贤阁。
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芙清顿时傻了眼。
“主上,这些都是可以吃的么?”芙清搓了搓手,满脸期待的神色。
润玉点头“嗯”了声。
得此回答,芙清即刻开动起来。
她伸手将酱鸭的一只腿卸下,然后使劲咬了口,“好吃!真的好好吃!”
直到鸭腿啃干净后,芙清才抬起头,此时,润玉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主上,你不吃么?”芙清举着一只鸭腿,傻笑着。
她额前微拢着几缕发丝,嘴角盈着刚沾上的油渍,衬着她白皙的脸蛋,更是俏皮了几分。
润玉的眼眸澄澈无比,他的剑眉微挺,嘴角勾起,带着丝丝不容察觉的笑意。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人,润玉的脑海中不停闪现那年的事,还有许久未见的那人。
此情此景和已过去多年的场景有些相似。
依稀记得当年,她也曾这般朝他傻笑过。
那人的笑容,还刻在他心中,难以忘记,从未隔断。
润玉执起筷子,夹了根豆角,细细的抿了口。
他的动作极为利索,也甚是优雅,他修长的手指紧执着筷子,格外惹眼。
…………
…………
沧瀛这一世投胎为一猎户人家的独子,名唤赵济安。
赵父年轻时是个秀才,家道中落,时运不济,没有凑齐上京赶考的盘缠,最终与科举失之交臂。
后半生,赵父只能另谋他路,最后选择靠打猎维持生计。
赵济安这个名字寄予了赵父对独子的一生所愿,他希望赵济安能够替他实现愿望,科举高中,济世安民,造福一方百姓,让他们安居乐业。
但赵济安从小性格顽劣,根本无法专心学业。
本就家境贫寒,家中又有个败家子,赵父一家的日子越加难熬了。
三年前,赵母因病去世,家中只剩赵父和赵济安。
赵父一人要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还要教养叛逆顽劣的独子。
年复一年,赵父孤身一人在外狩猎,风雨无阻。
这几年的艰辛,赵父独自一人扛着。家中独子又在赌坊和青楼把他这几年的积蓄耗尽。
一气之下,赵父病倒了。
直到赵父病入膏肓,赵济安才恍然醒悟。
他守在床前,看着奄奄一息的老父,想起自己这几年的做的错事,他悔恨至极。
“安儿…………爹快不行了……再也没机会等到你金榜题名的那一天了……答应爹……用功读书……”
赵父的话还未说完,便断了气。
赵济安跪在床畔,不停哽咽着。
润玉和芙清隐身站在床前,静默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济安。
“主上,为什么很多事都要等到失去以后,世人才知道珍惜?”芙清不解地问道。
润玉的薄唇紧抿,许久之后才应声道:“很多事都因明白得太晚,才错过,留下追悔一生的遗憾。”
润玉顿了顿,继续说道:“但那些错过的事不一定都是遗憾,而是下一次改变的契机。”
语毕,芙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夜色加深,赵济安独自跪在赵父的灵堂前,他早已泪流满面。
蜡烛逐渐燃尽,从窗口灌入的风也凉得彻骨。
灵堂前的白帷布在随风舞动。
守了一天的灵,赵济安早已筋疲力尽,他趴在赵父的棺盖上沉沉睡了过去。
润玉和芙清拂身入了他的梦。
赵济安的梦中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他孩童时的回忆画面在不断闪现。
“爹,你为何不吃肉啊,娘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安儿爱吃就行,爹不饿,爹不喜欢吃肉……”
简陋的茅屋里,坐着一对父子,这画面极其温馨。
…………
“逆子啊!逆子!这些家当都是我和你娘攒了十几年的,这都是为了让你上京赶考而攒的盘缠啊!你……你竟然全偷去吃喝嫖赌了…………逆子啊!!”
暴雨中,一驼背老人拄着拐杖,朝不远处的青年怒喊,他满身补丁,面黄肌瘦。
“老不死的,不就是用了你几两银子吗?至于吗?”
青年吊儿郎当的朝老人讥笑。
…………
…………
梦境的画面一转,又回到了赵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一幕。
“爹,安儿一定痛改前非,只求你别抛下我……爹……安儿求你了……”
画面最后,赵父最后还是没醒过来。
赵济安最后是被冷风惊醒的。
梦醒了,一切还是回归原样。
夜还是依旧凉得彻骨,整个灵堂,冰凉一片,没有一丝暖意。
…………
…………
翌日清晨,赵济安刚从睡梦中醒来。
茅屋的大门便被人从外踹开。
七八个壮汉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
“赵济安!你上个月欠咱们赌坊的五百两银子是时候还了!!”为首的浓眉壮汉怒吼道。
“什么五百两,明明只有五十两!”赵济安站起身,不卑不亢的应声道。
“本大爷给你算算,你在我们赌坊包吃包住半个月,算上利息还不止五百两呢!你还敢赖账?!”
浓眉壮汉身后的中年壮汉十分粗鲁的吼道。
赵济安和面前几个壮汉对峙了许久,最后却把壮汉们惹怒了。
“弟兄们,咱们把这灵堂砸了,看这小子还敢狡辩?!”
话音刚落,灵堂前的木桌便被浓眉壮汉给掀翻了。
“住手!住手啊!”赵济安愤愤道,谁知下一刻,他便被中年壮汉撂翻在地。
润玉和芙清身形一闪,去除隐身形态,直接挡在了赵济安面前。
“呵呵,还有人来帮他,弟兄们,咱们一个都不放过………”浓眉壮汉奸笑道。
润玉微微拂袖,一锭金子便呈在他掌心。
“这些,够不够?”润玉清冷的声音落下,不着一丝痕迹。
浓眉大汉顿时眼前一亮,他接过金子,痴傻的笑道:“够!够的!”
“够的话,敬请离开!日后也不要再来惹事生非!”润玉长袖一横,带着些许强势的锐气。
闻言后,几个壮汉互相瞅了瞅,识相的尽数离去。
赵济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恩人出手相救,济安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就算是做牛做马也愿意报答恩人……!”
芙清俯身快一步将赵济安扶起。
润玉伸手朝他递了一个金色香囊,接着说道:“朝有过,夕改,则与之;夕有过,朝改,则与之。愿你今后痛改前非,完成你父亲的遗愿,让他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这香囊里有五十两银子,便作为你上京赶考的盘缠。明年秋闱,祝你一举高中。”
赵济安又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多谢恩人!!”
“将你父亲安葬后,你便离开洛阳吧,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做人,用功读书,为明年秋闱做准备。”润玉留下这句话后,便和芙清闪身离开。
…………
…………
“主上,那位赵公子明年会高中么?”芙清跟在润玉身后,疑惑道。
“他命盘里有官运,明年秋闱必定高中,且这一世他会得偿所愿,成为造福一方的好官。”润玉抬眸,看着不远处的落日,似乎看尽了前方所有好景。
…………
华灯初上,月色中的洛阳城有别一般的美感。
润玉和芙清打算泛舟夜游伊河。
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花船上的彩灯,花花绿绿的颜色映衬在水面,十分耀眼。
刚行至码头,润玉便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