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冲她道:“那你这小命儿算是保住了,要我说你就不该让少爷瞧见。”转头又将手里的荷包塞给叶子君,“小叶子,夫人让我将这些银钱交给你。”
叶子君愣愣的,高氏莫不是脑残了还给他送钱?
“夫人发了话,你今日就得同慕晨公子搬离慕府。”这些话她原本是不该说的,只这两日同叶子君相处得当,便也不忍心,咬咬牙道:“夫人手里还握着你同文文的卖身契,如今你在夫人眼里还是个知事的,这银子夫人给你的意思姐姐不妨直说,是要你帮夫人瞧着些慕晨公子。若是慕公子他日记忆恢复了或是本家那边来了人,你帮着报个信儿便是,莫要将人得罪了。”
高氏的原话是让叶子君拿钱办事儿,将慕晨给盯住了别回来找事儿,否则卖身契会出现在哪位人牙子手里可就不一定了。慕晨她管不着叶子君两兄弟还不是任由她买卖?
小蝶为了叶子君着想换了个说法,也是提点他别老老实实给人办事儿还不讨好,有事儿报信完事儿,别触怒夫人便是。
叶子君得了钱,这回没再给两人分,两人也没惦记,反倒是走时塞给叶子君一些零碎的布头。
布头都是平日里给夫人做活儿剩下的,大人用不着,给文文做个小袜子小手帕却足足有余。
慕家用的东西差不到哪里去。
叶子君裹了两个小包袱,牵着文文的小爪子,笑眯眯冲阿梅小蝶道别,又说了不少体己的话,方才出门同好几日不见的慕晨汇合。
慕晨如今眼盲,由着一脸怒色的阿木扶着立在慕家大门。
旁边停着辆招摇的马车,高氏抹着眼泪嘤嘤哭着,“慕晨啊,你如今成了亲姨娘也不好留着你,只是姨娘仔细你的眼睛,可怜我家慕晨玉树临风,怎的就受了这般罪哦。”语罢又是一阵儿一阵儿的哭。
叶子君瞧着人慕晨直挺挺站着,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半分不为所动。
奥斯卡欠唱独角戏的高氏一座奖杯。
围观的人不少,多是给高氏的哭声吸引过来的,不乏有人称赞起高氏的慈悲心肠来。
叶子君脑瓜子灵活又惦记着高氏手里的卖身契,心思一转,拉着文文“噗通”一声跪在了高氏面前,那脆生生的响吓得高氏眼泪花子都忘了流。
第4章 夫夫双双把家回
“夫~人~啊~”叶子君头一仰双手一伸,一个飞天的姿势甩出来,那身姿那表情,直教人目不转睛屏气凝神。
高氏身板儿一抖,颤声问:“你……你这是做甚……”
叶子君夸张地抬手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扭头将文文小家伙狠狠抱进怀里,又猛地一个侧头看向高氏,一双水汪汪黑黝黝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
偏分他又什么都没说,一个大动作的扭头将大大的脑袋埋进文文小小的身板里。
明明滑稽至极,活像二十一世纪演技不到位的明星,却又勾得人心里痒痒恨不得将人脑瓜子刨开来看看里面藏着些什么东西。
高氏一跺脚,“你倒是说啊!”
围观众人附和着重重点头。
“说啊。”
“快说啊。”
“这是咋回事哟?”
“不知道哩。”
“小哥儿,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哩,说出来咱们大伙儿给你撑腰呢。”
高氏如临大敌,一双圆滚滚透着精明的眼瞪出三分之二的眼白来。
叶子君昂头长长叹了口气,众人随着他的吐息不自觉屏气呼吸。
“事情它……“众人呼气挺胸昂头,”是这样的。”吐息声此起彼伏。
叶子君捏着袖子点着不存在的眼泪珠子,三分凄凉七分哀怨拿捏得十分得当:“小子本是被那无情亲戚贱卖的可怜人。”他怒目瞪天,左手指日,转而星目含情,双手迎向高氏,“夫人宅心仁厚、慈悲为怀、菩萨心肠,买了小子的卖身契,给了小子银锭子,许了小子这冰清玉润、惊才风逸、英俊潇洒的……夫君,这恩情小子是没齿难忘没齿难忘啊……”
高氏一口气吊上嗓门儿又生生给咽回去,一口气差毫米没上来。
这也是位能演的,立时冲到叶子君面前弯着腰扶着叶子君的手,挤出两颗猫眼泪:“孩子啊,夫人没什么能替你做的了,只愿你往后相夫教……教弟,夫夫琴瑟和鸣,来人啊,他哥两的卖身契怎的还不曾拿出来?取的五十两纹银怎的还不到,都干什么吃饭的!”
“五……五十两?”阿木脸上的表情那是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红了又青。五十两,他家公子现在身上都没有五十两银子,这个妖艳贱货果然是姨娘派来的奸细,果然是!
慕晨看不见,摸不准是个什么情况,但他这个便宜妻子……似乎有那么点脑残?
叶子君捏着卖身契,捧着银锭子,和高氏愣是你一句我一句商业胡吹了半柱香的时间,吹得高氏一把老腰酸痛不已,一脸笑容僵硬成水泥方才万般不舍地上了高氏准备的马车。
一骑绝尘,高氏满脸堆笑,捏着帕子冲着马车又招手了小会儿,才由着丫鬟扶进府,方踏了个门槛竟又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自此,高氏人美心善的名声就给落下了,大伙儿可是亲眼瞧见的,那高氏因不舍一个意外救下的孩子昏倒在地,卧病在床了大半个月呢。
饭后谈资先不说,那晋江村在晋江县北边,乘着马车也要走上一个半时辰方能到。
马车师傅是高氏遣人打点过的,将人送到县城边上便不再往前走了。
叶子君左右各挂了两个鼓囊囊的包袱,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袍子。他身量小,袍子不合身大了许多,气鼓鼓的挂在身上活像个偷了大人衣服穿的孩子。
掀开车帘跳下车,转身笑眯眯冲着车夫就道:“多谢大哥不远千里相送,小子如今一穷二白还带着年幼的弟弟无以为报,只能聊表些心意。”伸手也不容师傅拒绝,塞了一串铜板过去。
铜板约莫有五十六个,不算多,但高氏原是付过钱的,付的是到晋江村的钱,还有余。这算是额外收入。
马车师傅收了银钱,面上表情和善了些:“小哥此番到晋江村,路途颇远,眼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今日我便做回好事再送你一程。”
叶子君立时露出一副感激的表情来:“如此便多谢大哥了,哎,我这身板儿大病还不曾初愈,带着路都走不稳的弟弟着实困难,大哥的恩情小子定然牢记于心。”
车夫想了想这小子同高氏在慕家门口的感情戏份,虽好奇先前接头的人为何只让他将人送到县城边上,也毫不怀疑叶子君同高氏两人之间的情深意重,心下有了主意,愣是从多送一程将人送到了晋江村边上。
这一路慕晨不曾多言,阿木却啧啧称奇,他分明瞧着那车夫都不愿意送了,怎的这人三言两语就将他们送到了村口,下车时两人竟还兄弟相称了。
叶子君可没工夫理会他这好奇心,将文文抱进怀里,叶子君犯了愁。
他不知道路……
阿木见他忽的停下不走了,忍不住出声质问:“喂,你干嘛的不走了。”
叶子君阴恻恻笑着,阿木一个抖机灵,后背竟溢出一丝冷汗来。再仔细瞧着,面前分明还是个病秧子小少年,也不知道方才那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因何而来。
“如此良辰美景,我同新夫君赏赏不成?”
阿木:“你——”
慕晨捂嘴轻咳以示阿木勿要多言,他目光涣散,面色因连日的卧病在床而略显苍白,身姿却挺拔如松。
叶子君眼尖,认出这人站姿是标准的军人姿势,据说这人伤了脑子失了忆,莫非以前是个兵哥哥?
他目光不加丝毫掩饰,慕晨似有所感,精准地捕捉到叶子君的方向,许是带入了前世的年岁和身份,口气也带了些长者的关心,轻声询问:“可是累了?”
“嘁,我瞧着你家这小厮累了。”
阿木抬起脖子,“你这人怎的跟那蛇蝎心肠的高氏就能和颜悦色,同我们说话便阴阳怪气,果真是个恶毒的泥腿子!”
叶子君滋滋一笑,抖抖高氏临走时送到他手上的钱袋子,清脆脆的银钱碰撞声好不悦耳动听。
“人家给钱,你给吗?”
阿木气红了眼,伸着指头打着颤。
叶子君哈哈直笑。
慕晨揉揉额角,略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