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北雪毫不畏惧笼中剑修那强烈的杀意,反倒针锋相对地拉近了和云溯望的距离,贴在他耳边说道:
“他们之所以要死,不都是因为你么?再说,这也不是你害死的第一个人了,何必这么激动?
你师父越真人不过是个剑术稍微高明一些的修士,原本是不值得我亲自动手的,只可惜他收了你做徒弟,还对你颇为照顾,我一怒之下便将他杀了,喂给落玉川北的妖兽。
你看,弟弟,你果真是害人不浅。”
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若不是笼子对灵力和妖力有抑制作用,云溯望已经凝成剑气斩向沈北雪了。
因为愤怒,笼子中的剑修身体细微地颤抖,嘶哑的声音带着即将爆发的压抑:“害人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
你我之间的仇怨为何总是要牵扯到无辜的旁人?那些暗地里的阴谋算计早晚会败露,到时你又有何颜面出现在宇琴面前……”
话音未落,沈北雪毫无怜惜之意地再次扯住了云溯望的黑发,迫使他仰视着自己,另一只手则翻手施咒抵住了云溯望的心口:
“你想用宇琴威胁我,当真是蠢到了极点。我既然先他一步来到这里,自然也提早想好了万全之策。
今日发生的事情你一个字都别想说出去,还有那些为自己辩白的话便也一齐烂在肚子里吧。”
魔皇的咒术很快起了效果,云溯望痛苦地捂住心口,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徒劳地试了几次之后,他终于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你到底对我用了什么咒术?”
沈北雪居高临下地看着笼子里的云溯望,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远处山洞石门开启的隆隆响声。
见又有人来,沈北雪避无可避,只得狠下心来,在自己的左臂上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草草包扎之后拉开了与云溯望的距离。
一会儿工夫,他身上的半边衣服便已经被鲜血浸透。
琴修心思狠毒,身体却孱弱。很快就支持不住,靠在石牢墙壁上一点点下滑,最终跪倒在地上。
石牢的门被人从外部打开了,借了其他师弟的腰牌,深夜前来探监的陆宇琴显然被吓了一跳。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平日里与世无争的挚友居然和总是一副温柔模样的北雪动手,而且两人身上都受了伤。
笼中的云溯望披散着凌乱的长发,一道殷红的血线自脖颈流下,染红了一袭白衣。而一旁的沈北雪似乎伤的更加严重,左臂上的那道伤口还在不停渗血,已经在身侧积了一滩。
云溯望眼看着陆宇琴帮沈北雪处理伤口,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等到沈北雪暂时止住了血,陆宇琴叹了一口气,来到云溯望身边,隔着笼子递来一小罐伤药:“溯望,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云溯望有些错愕地抬头看着他,想要同挚友解释,自己并未伤害沈北雪,但是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沈北雪施在他心口的咒术发挥了作用。
事到如今,他已经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他身上的妖族血脉,还有那毫无头绪的夜谕门命案,都已经成了洗不脱的罪孽。
云溯望接过那罐伤药,与身上的咒术抗争良久,最终只问出一句话:“宇琴,你还信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人物关系整理:
魔皇(夜朔云/沈北雪)和大云是同父异母兄弟。
陆宇琴和魔皇是互有好感。
大云和陆宇琴是多年好友,互相欣赏。
陆宇琴的哥哥是曾经的灵洲剑圣,传闻落玉川一战后死于魔皇手中。
第38章
陆宇琴想了想, 仍是点了点头:“我信你。
只是溯望, 你身上有妖族血脉之事,不该连我也瞒着。如果我早些知道,还能帮你遮掩。
可现在, 这消息被人提前泄露给了师尊和诸真人, 再加上那找不出真凶的夜谕门命案。想要彻底脱罪, 只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 溯望也不要太过忧心。师尊那边已经答应了暂时不对你用刑, 只要我们能在公审之前查明真相, 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我必定不会让你无辜受责。”
似是没想到在这样的处境下,陆宇琴仍是无条件地相信自己, 云溯望那双原本失了神采的眼睛蓦地睁大, 声音带着些许压抑:“对不起……我并非有心欺瞒。”
因着沈北雪在他身上下的咒,他根本无法在陆宇琴面前为自己辩解, 更无法指认那嫌疑最大的琴修。
他垂着头, 有些自暴自弃地任由凌乱黑发垂落, 遮住脸上的绝望神情,继续说道:“只剩下不到三日的时间, 我怕是等不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只有一事我始终放心不下,想要托付给你。求宇琴看在你我二人相交多年的份上, 代我照顾好安师弟,别让旁人伤他一分一毫。”
说完,他直直看向另一边缓缓站起身的沈北雪,眼中俱是冷意。
不明真相的陆宇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看到身受重伤的沈北雪强撑着站起身,朝铁笼的方向走来,不由得出言阻止道:
“北雪,你这是要做什么?当心身上的伤口裂开!”
然而沈北雪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走到近前之后,将看起来伤得颇为严重的左臂伸到陆宇琴面前,漠然道:“不论隐藏得多好,妖族就是妖族。
狂性大发,无法自控之时,难免伤人。刚才便是云溯望先同我动手。
宇琴你难舍朋友之义,一心为他脱罪,但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夜谕门的凶案若真的是他犯下的,最后该如何给死者一个交代?”
陆宇琴听了这话微微敛眉,浅褐色的眼瞳中划过一丝失望之色,淡淡应道:“人族和妖族都有善恶之分,有妖族血脉和杀人是两回事。我不想溯望因为灵洲对妖族的偏见丢了性命。”
他如今夹在云溯望和沈北雪二人中间,本就是左右为难,再继续待在此处也只能是徒增困扰。
于是等云溯望上好药,将伤药递出铁笼之后,陆宇琴便不再停留。
拉着沈北雪行至门口,他脚步微顿,侧过头对困在笼中的挚友说道:“我会保护好安师弟。溯望,你也多珍重。”
言毕,石牢的大门关闭,将与云溯望有关的一切都隔绝在了那间密不透风的牢房之中。
回流月峰的路上,陆宇琴和沈北雪皆是沉默无话。因为知道沈北雪憎恶妖族,所以陆宇琴并未追问对方为何拿了自己的腰牌。
但即便如此,沈北雪将对一个女妖的恨意转化成对整个妖族的恨意,这种极端的做法,还是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他想了想,率先打破沉默:“北雪,冤有头债有主,害你全家的是那女妖,而不是溯望。你又何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似是没料到陆宇琴把事情想得这般透彻,他身侧的清俊琴修有一瞬的失态,而后询问似地望了过来。
陆宇琴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那分明是要他拿出证据来。
“今日我去面见师尊和诸真人,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溯望被抓时的情形。
雷云剑宗和夜谕门远隔千里,溯望又是避世而居,就算他有妖族血脉可以由人变妖,这确切的消息又有几人能知道?
为宗门的声誉考虑,若无可靠的消息来源,掌门和诸真人不会轻易做出抓人的决断。
溯望不爱热闹,平日里几乎不怎么和夜谕门里的人打交道,这些日子和他接触最多的便只有你我二人和安师弟。他有妖族血脉这样隐秘的事情,甚至连我都不曾听说。
安师弟又日日陪在溯望身边,根本没机会单独来雷云剑宗。纵使来了雷云剑宗,他也根本见不到掌门。除了我们二人,知情的便只有北雪你了。
我知道,你因父母之事痛恨妖族。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溯望为人如何你是清楚的,他跟那种为一己之私肆意害人的妖物,根本不能一概而论。”
陆宇琴这番话说得不算重,然而听在魔皇化身的沈北雪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儿。
一想到自己喜欢的人拼命维护着那贱人的儿子,他就恨不得现在把云溯望从石牢里拖出来千刀万剐。
只是现在他们毕竟身处灵洲腹地,雷云剑宗,贸然动手讨不到任何便宜。
黑发黑眸的琴修强压住怒火,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宇琴那张肖似其兄的俊雅面容,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