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泠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笑道:“肯定是二表哥啦,殿试考的内容又不是背书,而是脑袋,二表哥更聪慧一些,比较适合做官,大表哥呢,适合做学问。”
“殿下真厉害,连这些都懂。”红菱夸道。
姜泠眼底亮晶晶的,笑道:“不是我厉害呀,是二表哥厉害。”
殿试和春闱之间只差了不到一个月,等到了三月下旬,殿试的结果就出来了,姜照用朱笔圈出了三个名字,剩下的名次排列按照三等排列。
姜泠提前就知道了结果,但在红菱把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仍旧忍不住高兴一场,二表哥果然不负众望,只可惜大表哥没能再一甲之列,但也不差,位在二甲头名。
她掰着指头算了算,笑着说道:“传胪大典估摸着就在这两日,到时候我们偷偷去太和殿观礼。”
穆衍看着姜泠那么高兴,情绪莫名的有些低落,沈清墨的确很不错,他身上没有读书人的迂腐教条,也没有骄矜自傲,对姜泠更是没得说的照顾和温柔。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小便相识,姜泠也很喜欢他这位二表哥。
如今沈清墨非但是高中状元,更是连中了三元,在大周几百年以来,也是数得上的天之骄子,再加上他们之间的表亲关系,难保皇上不会生出其他想法。
沈家在读书人中名望很高,若是皇室能够与之结亲,公主想做的事有沈家一路保驾护航,几乎势不可挡。
想到这里,穆衍更不安了,眼底带着一抹懊恼,手底下不安的扣弄着,硬生生把嵌在剑柄上的红宝石扣了下来。
然后穆衍只能更不安了,因为这把剑是姜泠送来的。
穆衍望着剑柄,仿佛抓心挠肺一样难受,再耽搁下去,他恐怕连成为一只癞蛤/蟆的机会都没有,公主就已经订亲了。
“穆衍,”姜泠隐隐察觉出几分古怪,望着他不安的手指,疑惑道,“你怎么了?”
穆衍迅速把手按在了剑柄上,慌乱之下,手里的红宝石滚落下来,哪怕是他另一只手迅速接住了,这一幕仍旧被姜泠瞧了个正着。
“给我瞧瞧。”姜泠笑意盈盈道。
穆衍不敢撒手,姜泠却不依他,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捏起了菱形的红宝石,她的小脸上越发古怪:“这不是剑柄上的吗?你居然就这样把它扣下来了?”
上面的痕迹并不像是自然脱落,倒像是受了外力,被硬生生撬了下来。
“是。”穆衍一脸木然。
姜泠想了想,出声问道:“你很缺银子吗?”
“……”穆衍低下头,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是它生得好看……”
说罢才恍惚觉得这句话很是熟悉,像是在哪听到过似的,很快他就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公主经常夸他那一句吗?
穆衍喉结滚了滚,脸上再度挂上一抹懊恼。
他可真是失败,连话都说不好。
“好啦,”姜泠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知道你的意思,红宝石掉了就掉了,以后有机会再补上,你可要好好练剑,争取在晋级考核里也拿一个榜首。”
在暗卫营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榜首,若不是被兵部的人暗算……穆衍抿抿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当初公主与皇上的约定是,如果他能够在晋级考核中拿到榜首,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续留在昭阳宫,可他不能继续留下来了。
他不想留下来,再次看着姜泠被别人抢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不想留下来,成为姜泠的拖累,永远活在她的庇护之下。
他不想再做她的侍卫、暗卫、奴才,他想能够站在一个足够高的位置,让她能够以另一种身份和目光,来看待自己。
即便她从来没把他当成过奴才,可她也从未把他当成过一个可以并肩的男人。
为此,他只能离开一段时间。
她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和笑意,穆衍薄唇紧抿,想要离开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会失望的吧?
传胪大典当日,姜泠果真带了人一起去观礼。
太和殿这种地方,不是他们能去的,否则父皇定然会招来无数御史的谏言,但在外面凑凑热闹也很有趣。
姜泠前世今生都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望着满殿年纪不一的读书人,或是头发花白,或是正值年少,倒是颇有些心酸。
不可否认的是,在某些方面,天赋的确很重要,所以连中三元的沈清墨才会被那样追捧。
“听说等会儿状元还要戴红花游街,一定很热闹。”姜泠笑着说道。
红菱想了想,问道:“殿下想出宫?奴婢先让人安排着。”
“不用了,要出宫也是偷偷出去,”姜泠弯弯唇,“今日是二表哥的好日子,我怎么能抢了他的风头。”
正说着,里面已经开始授官了。
一般状元、榜眼、探花之列,大都会赐予翰林、编撰等职位,名次越是往后,职位便差了一些,但都是进士出身,只要认真做事,就前途无量。
赵武尖细的声音传了出来,姜泠一怔,蹙眉问道:“怎么没听到二表哥的名字?”
排在最前头的竟然是榜眼和探花,接下来念到的名字也都不是沈清墨,反而是大表哥沈清轩位列其中。
难道是舅舅的意思?可二表哥明明比大表哥考得更好,更适合做官!
姜泠有些担忧,待传胪大典散了,等在太和殿门口堵住了二表哥,急忙问道:“二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舅舅他……”
沈清墨一怔,忽而摇摇头,桃花眼中满是笑意,说道:“阿泠想什么呢?父亲虽然有时候严厉一些,但不至于对我如此,是我主动向皇上要求的。”
“二表哥,这是为何?”姜泠有些想不明白,二表哥天赋异禀,是一棵好苗子,连外祖父都夸他日后必定能做出一番事业,可现在他却放弃了到手的职位?
状元出身,再加上天资卓越,不肖十年便能超越舅舅,他为何要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
沈清墨桃花眼中笑意清浅,抬手扶稳了她的发簪,笑道:“当然是为了帮你啊,这样又能赚得好名声,又足够闲暇的事情,我不来谁来?”
“二表哥……”姜泠眼巴巴的望着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声说道,“你不能这样,舅舅不会答应的,即便舅舅答应,外祖父也不会答应的。”
沈清墨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在朝为官,定能成为父皇最信重的大臣,不知能做多少为国为民的大事,可现在却为了她一个赌气似的想法,竟放弃了大好未来?
这怎么可以?!
姜泠心中生出一丝愧疚,早知道她就不会把二表哥拉到这趟浑水中来了。
“还真信啊,骗你的,”沈清墨笑了笑,见她瞪圆了水眸,忍不住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无奈道,“大哥为此准备了很多年,我总不能叫他空等,更何况他才是大哥,是嫡长子,我呢,做个纨绔风流的少爷又有何不可?”
姜泠抿抿唇,一双水眸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显然不太相信这种说法。
纵然大表哥是嫡长子,可二表哥也同样是嫡子,拥有继承家业的权力,还拥有比大表哥更高的天赋,为什么一定要为他让路?比起大表哥,她更偏爱二表哥一些。
姜泠瞳孔微缩,忽然想到了大皇兄和二皇兄身上,他们两人同样都是皇子,大皇兄只是早出生了几年,便被自幼立为太子,而二皇兄他同样聪慧,却……只能是皇子。
二皇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怨言吗?
姜泠以前也曾想过,只是没有像今日这样不安,她能够支持二表哥,日后会不会也……她不敢想。
沈清墨见她突然变了脸色,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连忙安抚道:“阿泠,不是的,都是我信口胡说,跟大哥没关系……”
“二表哥,”姜泠水眸中氤氲出一层雾气,心酸道,“你太委屈了。”
沈清墨有些无措,抬手掩住她的双眸,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阿泠,你又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很好,没有人逼我,也没有欺负我。”
姜泠瘪瘪嘴,她只是觉得二表哥同二皇兄一样,处境都有些艰难,纵然他们内心坚定,也逃不过旁人嘴里的不平。
“我得去游街了,”沈清墨的桃花眼弯了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我怎么说都是最年轻最俊美最得意的状元,你可不能在我的好日子里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