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也认为,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立场。
她只是不够自信,在行为坚定的同时内心自我怀疑。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陆之韵成为一个矛盾体。在外人看来,她极度潇洒极度洒脱,在她自己,却无时无刻不在挣扎不在抗争。
此时。
陆之韵抬眼,目光静静地看着温女士,轻描淡写地问:“妈,你不吃吗?”
温女士冷笑一声:“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该交待的事,你都交待了吗?”
陆之韵唇角却抿起一个笑来,她歪着头看横眉怒目的温女士,像是最纯真无辜的样子:“这是我用我自己的钱买的食材,是我亲手做的。本来是我的一片心意,但你既然不在意,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她看上去幼小、美丽、天真、单纯、易碎,性格却烈,动作迅捷而流畅。话音落下的同时,像是泄愤一般地,她依次抄起桌上的碗碟,麻利地将那些菜往垃圾桶里倒,很快,桌上便只剩下了一堆空盘子。
温女士见状,越发怒火中烧,声色俱厉地喝道:“你还长能耐了是吧?能拿奖学金就以为自己腰板儿硬了,敢和我叫板了?”
温女士话音落时,随手抄起桌上尚有油污的白瓷碟就往地上摔。
顿时,饭厅中一阵儿“噼里啪啦乒里乓啷”的响,大的小的粗的细的碎瓷片四处飞溅,有些甚至割伤了陆之韵的小腿,有的擦着她的面颊飞过。
温女士盛怒的模样,仿佛要打人。
假如是十五岁的陆之韵,面对此情此景,一定会害怕,会想哭。
陆之韵记得,从她很小的时候,她就特别想要有自己一个单独的、可以上锁的房间可以躲起来,然后她就可以将门反锁,偷偷地哭。
中学时代的陆之韵总是很想哭一场,但她又不想哭给人看,也不想自己的狼狈被人发现,也一直找不到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没有人看见的空间,于是便忍着。
忍久了,便如同钝刀子割肉,割得她一颗年幼的心血肉模糊,却仍要在人前做个乖巧的、从不让人操心的完美小孩。
现在的陆之韵仿佛在岁月的流逝中变得坚强,然而当她重新生活在中学时代,心里仍旧有种难以避免的酸涩的难受,眼眶湿润了,但毕竟没哭。她只是镇定地去拿笤帚,随后,对温女士说了一声“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便开始清理,将地上的垃圾进行分类整理。
在陆之韵这样的态度下,温女士非但不能冷静下来,反倒认为陆之韵这样做倒让她看上去成了一个不讲理的人。
再加上今天在工作上并不顺利,本就在暴怒的边缘,她的情绪骤然爆发,一脚踢开陆之韵手里的笤帚和旁边的垃圾铲,喝骂道——
“你少给我装样!你什么意思?你和那个男同学是什么关系就这么说不清楚?你们是不是不清不楚?
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我哪儿对不起你?你要这么给我丢人?我花钱让你去学校读书,是让你去学习知识,是为了让你未来能自己养活自己,不是让你是去和男生厮混的!
你一个女孩子,成天和男生混在一起,还望家里带,到处丢我的脸,你还知不知道廉耻了?!你觉得我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很容易吗?!
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你这才几岁,就开始想男人了?”
哪怕是二十七岁的芯子,陆之韵依然体会到了十五岁的自己该有的委屈、羞耻和难堪。
是的,就是这样。
曾经,她害怕和人关系太过亲近,害怕和男生靠太近,不仅仅是怕对方了解自己后讨厌自己,也怕被周围人知道后的那些闲言碎语,怕温女士像这样的爆发。
压抑久了,哪怕到了世人认为她可以谈恋爱甚至应该谈恋爱的时候,畏惧却早已成为常态。
那时,她已经习惯了远离任何人,杜绝做任何落人口实的事,也习惯了建立重重自我防御机制,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陆之韵低了头。
这一刻,她是那个被受委屈、被压抑的、从未长大的孩子。
她蹲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地上砸。
温女士实在气不过,抬了腿,一脚踹在陆之韵背上。
这一脚来得猝不及防,陆之韵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往旁边一倒,摔在了一地碎瓷片上。她下意识地用手撑地,掌心瞬间被地上的碎瓷片割破,腿上、身上也都被尖锐的碎瓷片硌得生疼,甚至被划伤了口子。
在陆之韵的记忆中,因为她一直都很听话很省心,每次都能在温女士生气前将她哄好,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她愣了片刻,情感上想着,这一个温女士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不是现实中的温女士,也许她只是一个AI,但理智上她知道,假如在现实中事态照这样发展,这样的事是会发生的。
她看着自己的血低落在细碎的白瓷片上、跌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红着眼转头去看温女士。
温女士见状有一瞬间的后悔,但很快被她掩饰好了,神情毕竟和缓了些。她深吸一口气,仍旧板着脸,却循循善诱:“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个男同学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过去几天现实中事情太多,忙完之后又开始与大姨妈和胃痛作斗争……让大家久等了。
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啦~~~
明早六点见(这一次大家再也不用担心臭作者菌fg立了就倒,肯定能见啦,因为稿子已经码好扔存稿箱啦(*/ω\*))。
第199章 校草与娇花
温女士见状有一瞬间的后悔, 但很快被她掩饰好了,神情毕竟和缓了些。她深吸一口气,仍旧板着脸,却循循善诱:“你老实告诉我, 你和那个男同学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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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韵没回答, 只默默地检查自己的伤情清理自己的伤口。
温女士神色莫辨,定定地盯着陆之韵看了几眼,到底没忍心再逼问她, 转身去了卫生间卸妆。
等她卸完妆抹上护肤品出来, 陆之韵已经将嵌入自己皮肉的碎瓷片都清理干净,并为自己贴上了防水创口贴。
陆之韵做了个沉默的人。
默默地清理自己的伤口,默默地清扫房间。默默地将温女士砸的东西清理干净,将温女士弄乱的东西都整理整齐。
等到将这一切都做好之后,她再去洗澡。
热水从花洒中兜头洒下, 陆之韵迎着那细碎的热雨, 闭上了眼睛,泡沫顺着她细腻白皙的肌肤被冲下, 落在地上。
她的心上也像是在下雨。
心头萦绕着一股缠绵不尽的酸涩与疲惫。
不论是现实中还是在这个模拟现实的虚拟世界, 陆之韵当然想过任性一次, 想和温女士正面刚,想看温女士因自己的言行震惊,想看温女士被她驳得哑口无言,想看温女士彻底被她打倒, 想要在她和温女士的这段关系中翻身,但从小就根深蒂固的情感和思想观念制止了她。
今夜同温女士会有一场纠纷,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想过事情还没开始谈,温女士便已经爆发。
她再一次地,切身体会到了青春期敏感的自己体会到的情感——寄人篱下。因为温女士养大了她,于是温女士理所当然地要插手她所有的事,她理所当然的都要听温女士的。
很简单。
她的衣食住行,在她懂事之前全都是温女士一人在张罗,后来她自己张罗时也要仰仗温女士的钱。
温女士从年轻单身到现在,期间交往了数位男友,却从未再婚。但凡有人问起,她的回答永远是怕再婚对象对陆之韵不好。
从小陆之韵就被周围的人灌输一种思想——温女士一个人抚养她不容易,为她牺牲了许多,她长大后一定要报答温女士。
于是,她从小就知道,她欠温女士的。哪怕父母抚养子女是法律规定的义务。
因为欠温女士的,就要力所能及地令温女士省心、令温女士放心、令温女士开心。一切令温女士不快、令温女士觉得丢脸的事都不能做。
她不应当增加温女士的负担。
她要有眼色。
否则,便是忘恩负义。
她不知道温女士是否会后悔生下她,也不知道温女士是否会恨她,但在她,她却迫切地想长大,想要离开温女士的家,想拥有一个自己独立的空间,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