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越闻言,沉默了片刻,缇宁紧张兮兮地望着他,裴行越扭头看向跟在身边的太监总管,“留她一命。”
话罢,缇宁绷紧的肩膀骤然放松,与此同时,缇宁生出了一股微妙的感觉,他这么喜欢原主,如果知道她不是原主,而是占据了原主身体的孤魂野鬼,会怎么对付自己?
缇宁立刻想起他刚刚看着那个冲撞她,不,是冲撞这个身体的宫婢的眼神,眼中没有一丝活气,就像是看着一个不讨喜的死物一样的眼神。
缇宁牙齿缝里忽然泛起了一阵凉意。
软绵绵而轻飘飘的东西搭在肩头,缇宁低头看去,裴行越将石榴红披帛搭在她肩上。然后他微微抬起头,刚好瞧见缇宁的眼神,缇宁慌忙避开,裴行越笑着问:“阿宁,在想什么?”
“我,我,”缇宁尽可能发散思维,“为什么都叫我殿下?话本里皇帝的妃嫔都叫娘娘。”
在缇宁的记忆中,好像没有什么朝代将皇帝的妃嫔称作殿下,殿下一般都是王爷公主的称呼,可这个朝代历史上没有,缇宁最开始便以为是习俗使然,这两日无聊,让香兰搜罗了些话本看,但这个时代的话本上也是称呼娘娘。
“因为你是我的堂妹,昌乐公主。”
本来准备随便问个问题敷衍过去的缇宁:“…………”
她揉了揉耳朵,再用力地揉了揉耳朵,裴行越怕她揉疼了耳朵,伸手将她的手从耳朵上拉下去。
缇宁咽了咽口水,“我刚刚听到夫君你说我是你堂妹。”
“没听错。”
缇宁:“!!!!!”艹,这么重口味的吗?骨科兄妹?难不成她穿的是不正经世界。
她艰难地、忐忑地发出声音:“有人反对我们这种关系吗?”如果这个朝代就是这样的话,她可以试试入乡随俗。
裴行越倒也不会在这些事上骗她,毕竟她早晚会知道的,“那些大臣知道我要立你为后,骂朕的奏折已经堆了几个房间。”
这话不算夸张,缇宁昏迷前朝廷中就有流言蜚语,虽尚未证实,于是便有很多操心的老臣上书告诉他什么是礼义廉耻,更甚者明里暗里暗示昌乐公主已有婚约,该嫁人了。
这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后来缇宁昏迷,他的心思也昭告了天下,不过人死活都不知,那些大臣便等着他情淡后选妃,当然还有一些大臣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比如想让自的女儿入后宫之类,诅咒缇宁去死,他就直接让他们死了。
缇宁:“………”原主快回来,兄妹骨科□□的情节二次元她可以,三次元她无能。
但这又不对了,这具身体的父亲不是赵桉大将军吗?怎么又成了皇室的公主了?
“你亲生父亲是赵将军,先皇认了你为义女,封为公主。”裴行越看着缇宁丰富的表情,慢吞吞解释道。
缇宁紧张不安的心闻言立刻安静下来,她彻底松了一口气,“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裴行越听后,抱歉地道,“阿宁,下次我注意。”
缇宁本来有些抱怨他说话不说完,害她白担心,但见这位掌管天下的帝王语气竟然带着抱歉,缇宁又唾弃了自己一番。
她个孤魂野鬼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不知道人家的记忆,还怪这个身体的夫君话没说清楚。
裴行越看着缇宁,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他把这抹怀疑压下去,又笑着伸出手对她道:“阿宁,你好好养身体,过几日七夕我带你出宫看灯会。”
七夕灯会?
缇宁头发丝都在兴奋,现代各种节日气氛已经很淡,就算浓郁也是浓郁在各种促销活动上,总而言之,不管什么节日,买买买就对了。七夕节她买过很多打折的东西,但七夕灯会她还没走逛过。
七夕节是好几日以后,因为有出去逛这根大萝卜钓着,缇宁接下来自己康复训练都非常认真。
闲暇时,缇宁也手痒痒,她想画画,她试探了香兰得知原主会画画。
“把我以前的画找出来看看。”先看看原主画的什么画,她可以照着学,然后慢慢学成自己的画。
及至摊开原主留下来的画,缇宁瞳孔骤然一缩,每个人都有自己画画的风格,但这个身体的画风和她如出一辙,而且这个时代的画技也比较成熟,很多技巧她们现代都在用。
于是缇宁就让香兰准备东西她要画画,只是虽然画画的记忆在,但两只胳膊软绵绵的,一副锦鲤图画的乱七八糟。
缇宁无奈的放下笔,这才注意到一道黑影罩着她,缇宁抬起头,裴行越笑着拿起毛笔,“阿宁,你退步了。”
他坐到缇宁原来坐着的位置上,提笔蘸墨。
缇宁一愣,“你也会画画?”
一个时辰后,缇宁盯着眼前这幅活灵活现又温馨自在的双鲤戏水图,再看看裴行越,心里不禁发出了呐喊。
温柔有权势,专一会画画,简直比她的理想型还要榜。
缇宁抹了把遗憾的汗水,就是可惜名草有主。
裴行越察觉到缇宁的眼神,微不可查的翘了翘唇。
一晃眼,七夕这日,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但能走能跳,只是相比健康人要无力孱弱些。
两人出宫是黄昏时分,办灯会的城西张灯结彩,铁树银花,玉壶光转,鱼龙飞舞,缇宁跟在裴行越背后,先和他猜灯谜,缇宁才读完灯谜,他就已经说出了灯谜,然后把赢来的奖品递给缇宁。
越是和他相处,缇宁的少女心就砰砰砰为他燃烧。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哪怕原主和他真骨科,她也不意外!
第67章
缇宁手里拎着裴行越赢来的所有花灯中最得她喜欢的一盏, 被他牵着手往前走。
缇宁目不暇接地望着周围的风景, 裴行越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缇宁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却见裴行越的目光正对着一个男子。
而那个男子眼神一眨不眨的落在自己身上, 里面有惊喜、震惊。
男子愣了片刻, 见缇宁也看向他, 他深呼吸了两下, 缓缓走了上来。
他先对裴行越行了个礼, 而后目光痴痴地望着缇宁:“殿下…”
缇宁握着灯笼的手一紧, 她狐疑道:“你是?”
那个男子似乎没料到缇宁会说出这句话,但观缇宁神色茫然, 不是作假。
缇宁拽了拽裴行越的衣袖, 想要他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是谁?但裴行越似乎没明白缇宁的意思,他温柔地将缇宁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儒和。
眼前人动作亲密, 举手投足都能昭示出关系的不一般, 卓云益吐出口浊气,又望了缇宁一眼:“草民便不打扰殿下和陛下的雅兴了。”
缇宁目送青年在人群中远去的背影, 脑子里闪过一个熟悉的场景,她再扯了下裴行越的袖子:“他是谁?”
裴行越语气带着笑:“他是先皇给你指的驸马?”
缇宁脸上的表情有片刻凝固, 她艰难的拿手指了指自己:“驸马?先皇给我的驸马?”
“先皇去世,朕虽然舍不得你,但兄妹结合到底是不合礼法。”裴行越整个人都露出沉痛的信息,“本是打算先皇孝后便放手让你成婚, 但……”
“但什么?”缇宁连忙问道。
“但你哭着求着都要和朕在一起,甚至还背着朕和他退婚。”
跟着两人身后的枕玉默默低下了头,为自家主子颠倒黑白的本领感到震惊,明明是他说想试试情夫的刺激,才吓得缇宁姑娘赶紧去退了婚。
缇宁心虚的目光从裴行越身上移开,原来原主这么爱他啊,爱到违抗皇命也在所不惜。
不过缇宁想着眼前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动心,就比如……
思及此,缇宁的心一下子冷下来,她不是他爱的那个女孩子,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想到这儿,缇宁看了看手上精致的小老虎灯笼,又笑着问道:“附近有比较灵验的庙宇吗?”
“怎么了?”裴行越眯了眯眼,柔声应道。
“我想去拜一拜。”
缇宁在前二十年,对神佛一事向来敬谢不敏,她不相信这些东西,可灵魂穿越这件事让她明白了有些事不可以用科学解释。
既如此,那便找不科学的神仙吧。
缇宁参拜的寺庙是京城百姓觉得最灵验的白马寺,缇宁一下马车,便发现大安第一大寺果然是名不虚传。白马寺已在城郊,但宏伟台阶前马车人流络绎不绝,还有各类小贩在白马寺门口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