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接旨!”
一旨读完,吉公公眉开眼笑将圣旨放到华容舟手中,似是暗示,又似乎只是寻常的一声道喜。
“这还只是封为县主了,往后啊,县主您的福分还长久着呢!”
华容舟手捧圣旨,这圣旨却好似烫手山芋,还得好好捧着。
吉公公不动声色的打量华容舟,华容舟索性也由着他打量,宫里出来的都是老人精了。
吉公公细细看去,这四小姐当之无愧算得上是上京的少见的美人了。
面容身量都数上乘,也就是现在还尚未及笄,若是假以时日,估摸着就连宫里的娘娘都要逊色几分。
“容舟蒙此圣恩着实惶恐。”
华容舟示意,茶四立刻给吉公公塞了个锦囊,里头鼓鼓涨涨的,吉公公掂量几下,更是笑逐颜开:“县主心系东区百姓,开办学堂,陛下皆看在眼里。”
“容舟不过做了分内之事,不敢邀功……”华容舟唇边刻着笑意,吉公公宣了旨意就当离开。
华容舟亲自恭送吉公公离去。
一行人来得声势浩荡,走时也是如此。
茶六更是喜笑颜开:“小姐!不对!县主!咱整个东区这下子都知道小姐被陛下封了县主呢!”
外头的百姓见证了此番盛景,也不知道怎么知晓华四小姐被封了县主,更是外头围着一圈笑着恭贺。
本来不过是给华四小姐送些东西,倒是没想到能碰上这么一出,好些百姓都舍不得离开,多瞧贵人几眼才好。
县主人美,心的也善良。
搬来了他们东区可真是东区的福分啊!
百姓们的贺喜,华容舟一一笑着应和下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吉公公,华容舟面上还是有几分淡然和骨子里的贵气,此刻看向外头的百姓她也是心间微暖。
她所做的事情不说是为了这里的百姓,但是也夹带着自己的几分私欲。
她不可能在东区耗一辈子一事无成,开办学堂也算是当今最为便捷的一条道路而已,以后还会多赚岁银,这些都是她的私欲。
她有私欲,而百姓确实真心实意的对待她。
如此看来,她倒是配不上外头的热切。
*
月色寡淡,天边淡淡皎白色的光晕若隐若现,王生一直默不敢言。
自打昨日一行,王生猜想,二公子心里会有些不舒坦。
太子妃娘娘说话举止确实不对味儿,言辞凿凿,对着四小姐颇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就连他没什么脑子的都看清楚了,二少爷想必心里更是明朗。
屏风画扇,香炉缭绕,华容琅端坐书桌前描字。
头脑发胀,自打开始吐血以来,脑海中总会模糊一些从未出现过的场景。
秋日薄雾下的小邱山,枝干肆虐的古松,还有一块看不清字迹的石碑。
有时候他白日卧居的时候脑子里还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场景,而那些都是这辈子决计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最为让他惶恐的便是容舟面目难辨,刀痕累累的撞死在祠堂之中。
瘦削,黯淡,容舟整个人在冰冷的祠堂了无声息。
第一次遇见这场景的时候他还心生惶恐,当即就冲进了祠堂去瞧个清楚,看到祠堂之中干干净净,他还是不放心。
那些场景万分真实,真实到他似乎真的这般看着容舟的尸身在祠堂一般。
后来他脑中还会呈现其他的场景,不是关于容舟的,就是关乎璇清的,有时他还能看到大哥在漫山遍野的红枫之中抱头痛哭。
华容琅摇摇头,想将这些虚妄的场景都给摇晃出去。
再是提笔写字,脑子里细细回忆华璇清昨日所言,还有华容舟面露嘲讽的提及《岐斋诗注》,一桩桩一项项都不对劲。
璇清那日对着容舟的态度,居然同那些妄念渐渐重合。
华容琅瞬间忘了字,素白的纸面上头九思二字将将完成了一半,“思”字的“田”潇洒如游龙,“田”下一“心”却被大滴的浓墨遮住。
喟叹许久,心间又是阵痛,自打那次在雅戎小居吐了血以后华容琅就身子孱弱下去。
王大夫诊断是心绪不宁,积繁陈旧,身子骨在秋风扫落叶之际也败落下去。
华容琅看着“九思”二字破落纸间又是躁意四起,他晚间不是不想在华容舟宅子里陪着华容舟用晚膳,只是华容舟当时退半步的动作着实刺眼。
每每和他相处,华容舟便是如此后退一步,整个身子都是绷紧的,难得一见的放松也不是在他面前。
张牙舞爪的……言言
后退半步……
明明都搬离了平南王府,还把他的学堂取名为九思学堂,更把内间布置的如同他书斋一般。
华容舟这点心思圈圈点点,华容琅忽视不了,更是刺激的他心潮起伏。
他从华容舟眼里能看见不耐,厌恶,甚至是恐惧,但即便这样华容舟身上也有她昔日对他真心相待的踪迹。
他一直仰仗着容舟不会离他而去,就纵情挥霍着这份亲情,而如今容舟已经不愿意给他好脸色看,他却是有些后悔了……
因果报应!全都是因果报应啊!
紧握狼毫的修长指节此刻泛白,华容琅捂着胸口泛起麻意,筋脉都好似突突的跳动不息,突然一股血从喉咙间涌出。
华容琅修长的身躯受不住力一般侧倒在桌上,受了胳膊冲撞的精品砚台砰然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二哥吐血,吐着吐着有奇迹发生
(后面部分可能是舟舟事业线,大家不愿意看的话可以停一停)
第34章 苏远章
华容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天昏地暗, 耳边脚步声混杂着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 更为沉重的是他憨憨的呼吸声。
悠长沉顿,好似一口气都呼不上了一般。
“二弟!”
华容瑨刚毅的脸半面掩映在烛火中,半面透亮半面阴婺。
但华容瑨此刻嘴角紧闭, 面容似冰般冷酷, 还带着微微的担忧:“最近怎么了, 身子骨这么弱!”
接二连三的这般吐血, 华容瑨不放心, 强硬着带了孙曲安前来给他瞧瞧, 好在并无大碍,华容瑨这才看着昏迷的华容琅松了一口气。
华容舟搬离平南王府, 华璇清出嫁太子府, 昔日热热闹闹的平南王府,最终就只剩他们兄弟二人。
纵使现如今华容瑨的心思再怎么冷酷, 他也不忍心二弟发生什么意外。
华容琅唇瓣干裂, 脸色也不如同以往一般面色如玉似的温润, 现在更是苍白,而那一双好看的眉眼也是掩盖去了几分光辉。
王生赶忙递了水, 华容瑨瞧他喝了水,郁气散去几分:“你昨日如何, 怎么又吐了血。”
华容琅清茶润唇,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昨日未做什么,不过是描字读书罢了……”
话没说完,华容琅胸膛又是低鸣的咳嗽声传出。
“闭嘴!都这样就别说话了, 你来说!”华容瑨面色沉重的看着王生。
“太子妃娘娘约了二少爷前日去了东区。”
“东区?”华容瑨皱眉:“去哪里做甚?”
“四小姐开了一家学堂,太子妃娘娘相约,二少爷便一同前去贺喜一番。”
王生战战兢兢,即便他在平南王府待了这么多年,触及到王爷的时候也是心生胆颤,话都快说不顺当。
“华容舟?”
华容瑨面色难以捉摸,华容琅躺在床上此刻倒是可以瞧见大哥的惊讶模样。
侧脸冷凝,高挺的鼻梁,以及兄弟姐妹中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
除却华璇清,他们兄妹四人都是微挑的桃花眼,只是大哥现如今常年板着脸,桃花眼都少了几分风情,死板着眼看人都时候那眼像极了鹰目。
但曾几何时大哥也并非现如今的一片冷峻。
大哥面上也会有笑意,只是那全部的笑意都给了华容舟,在平南王府的府上大哥最为疼爱的便是华容舟;其他三人,他,华璇清,甚至后来出生的华容渝摞在一块,都赶不及华容舟的一根头发丝。
华容琅到现在还记得,大哥每年岁末都会带着容舟出门逛街市。
但是一路却独独照顾华容舟一个,将华璇清丢给他,大哥还板脸告诫他:“好好照顾三妹。”言罢就高兴的拉着圆滚滚的容舟离去。
那个时候五弟还未出世,大哥因为酷爱练武比他还高半个头,但那时的还未如现在这般,腱子肉都快从衣衫里头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