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抬眼看顾罹尘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顾罹尘的确有几分生气,他没有想到华容舟手腕处的伤有那么多,细细密密的,交错相依。
他一个在边关呆了五年的人,对伤口最是熟悉,其中的伤痕老旧相依,最新的那道伤痕恐怕还就是最近一个月才出现的。
“我没事,这烫伤很快就好了。”
看到顾罹尘皱眉,华容舟也不经意的皱起眉头,但此刻莫名的心虚让华容舟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华容舟摇摇手臂:“你包扎的还挺好看的……不愧是大将军……处理伤口就是熟练。”
顾罹尘心里几分怨气,背过身去不看华容舟。
他上辈子就派人调查的华容舟,正是因为知道华容舟的伤从何而来才会更加生气,上辈子和容舟在床榻之间他也觉她手腕有伤,但那时天暗未点烛,又满是情动。
此番看来,这伤不算轻。
而为这么一大家伤的自己伤痕累累……
上辈子出手就晚了,他本以为容舟可以等到他娶她,前世为中了药他险些要了她身子,这辈子她也只能是他的。
*
正厅冰块在散发着凉意,不远处的焚香炉袅袅飞烟起。
华容琅立于一边面容晦涩,刚刚那伤痕累累的手腕久久停驻在他脑海中,此刻看到华容舟还在笑着有几分笨拙的哄着镇远侯的模样,华容琅堪堪有些艰难的开口:“你没哭……”
华容舟还在想着如何哄得顾罹尘别生气,一旁烫伤的源头华容琅就这么上杆子上来。
不自觉的坐直了腰板,华容舟面容有些冷峻:“我为什么要哭……”
她要是哭了顾罹尘脸色估计会更难看。
顾罹尘今日真是亮了她的眼,除了楚燕就无人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关心她,更何况还陪她喝茶,给她包扎伤口。
言罢,打算细细同顾罹尘解释着的华容舟就看到华容琅像是吃错药了一般,看着他眼角都红了:“你……”
华容琅哭了……
华容舟:……
顾罹尘:……
府上一众人见状急忙散去。
“你今日不光没哭,还躲着我……”华容琅胳膊撑着身子,低头看向华容舟的桃花眼的确红了,在华容琅如玉一般的面色上红的艳丽,像是极端的忍着什么。
“以往你受了伤肯定会哭闹不停,但今日手烫成那样你都没哭……不止今日你没哭,上次我在璇清回门宴打了你一巴掌,你也没有哭……”
华容舟:?
华容琅看像华容舟眼神像是看什么陌生人,从头打量到脚:“你还躲着我,不,你是躲着平南王府,你一心一意想要搬出去,甚至不惜借用了和侍卫的谣言来刺激我!”
刺中心思,华容舟心徒然停了一瞬,就害怕她二哥心血来潮将她许配了出去:“二哥在说什么容舟不懂……但二哥作为容舟兄长,容舟怎么会避着……”
华容舟看着华容琅不对劲,尽量平顺着自己的呼吸,想要将华容琅给瞒了过去。
“容舟只是知错了,做错的事情自然得受到处罚,况且容舟知晓在平南王府之中依旧如同以往一般嚣张跋扈,碍了二哥的眼,还不如离开……能和吴玉自在逍遥……”
提到吴玉,顾罹尘忍不住闷哼一声,还瞪了眼正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小姑娘。
华容琅也想到因为吴玉每回和华容舟争论都无果,索性避之不谈:“那你那手腕处的伤痕是何故?堂堂平南王府的嫡小姐,为何会落的手腕全是刀痕。”
华容舟揪着手上的衣袖,刚刚说不疼是假的,但还不至于哭,问她为什么手上这么多伤痕,真当她愿意如此?
委屈上头,她有些憋不住了。
言至于此,索性也说开了,华容舟散开了手腕的纱子给他看个痛快:“手上全是刀痕又是如何,我身上这些还少吗?二哥数数看上京的闺女哪家姑娘如我一般跪过那么多次祠堂,甚至……还要接受亲兄长的掌掴。”
说好不哭,但是眼泪慢慢在眼眶里面汇聚,不由自主就快落下。
仿佛就算是她心里想要忘记这些疼痛,她的记忆也会记得,她的这具身体也会记得。
所以在面对她华容琅的时候,她会才会有那么多惶恐不安,避之不及。
手紧紧的攥着,华容舟硬生生将泪憋了回去:“我华容舟对你,对平南王府可曾做错过什么,我是不是真心对你笑愿意讨好你,甚至我会在你墙边夜夜为你弹琴,因为你一句姑娘要善女工,我就不停的练习刺绣。”
前世和两辈子受的苦轮番出现在华容舟眼前:“遭遇种种,为何那个爱哭爱闹会笑的华容舟不会消失?”
但凡华容琅之前有点心,放下一点偏见,就会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就该如此被对待。
屋内冰已经融化了大半,剩下的化作透亮的水,华容琅好似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华容舟。
兄妹之间从未推心置腹谈论一番,每每一见面便是刀剑相向。
华容琅早就被华容舟这一番言论震惊。
而华容舟脸颊已经湿漉漉的,一时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瓷白的小脸却灿然失色。
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最后被玄色伟岸的身躯轻轻笼住。
低低的如同小兽哭泣的声音隐隐传来。
顾罹尘只觉胸口很快就濡湿开来,细细的啜泣冒起,又像是坚忍着,最终只剩怀中低低的闷哼声。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合一!今日一起更啦~
作者打包票:
1. 这是舟妹最后一次哭,压抑完了舟妹之后走向高光道路,大哥二哥等已经拿上了被虐的号码牌~
2. 别问男主为什么不给女主抱金大腿,男主正在搞事,下一章就搞!
3. 辣鸡作者有存稿!这段时间养完数据以后就爆更!
第21章 无字诏书
说来也是惭愧, 她明明都已经怀着不再过问华容琅之事的心思, 但是没有料到再次和华容琅对峙居然还是哭出来。
左手旧伤未愈合,新的烫伤就已经来了。
果然在这平南王府就无得好事,跪祠堂, 掌掴, 烫伤……
一桩桩, 一项项都是在华容舟心间扎着刀子。
又用冷水敷了面, 屋子里头的华容舟努力清醒几分, 铜镜之中的女子面上毫无笑意, 沉寂的如同死水一般。
恍然一笑,华容舟唇角勾起, 笑容越来越大, 镜中少女也是巧笑盼兮,明眸皓齿。
外面呦呦蛙声一片, 还隐隐约约夹杂着点点蝉鸣, 夏日的暑气已经完全散去, 晚风入轩窗,带着华容舟勘探不透的压抑。
简单就着金花胭脂, 华容舟素手轻捻,点点红汁落入指尖;很快铜镜中的女子就已经又是一副美貌模样。
华容舟净了面就出来了, 好在今日多带了些金华胭脂,倒是一改在正厅之中吓得惨白的脸色。
步入正厅,不知她二哥又说了什么,里面顾罹尘沉稳的声音回荡, 华容舟脚尖一顿,月白色裙袂堪堪在空气中荡了一圈,侧耳倾听。
*
华容琅没有别的心思计较自家妹妹刚刚是被大名鼎鼎的镇远侯怀抱着。
一刻钟过去,华容舟早就去了偏房净面,大厅之间仅留华容琅和顾罹尘二人。
华容舟不在,顾罹尘的脸色也不再温和,带着疆场而来的血煞气,玄衣男子看向华容琅的目光冷凝:“我早就说过,我今日所做不过是为了容舟,与你平南王府无关,你们平南王府让她吃得那么多苦还敢这么对待她。看来容舟说的不错,你们都是无心的。”
“她说我们无心?”
华容琅皱眉,随即迟迟不语,他说华容舟不哭,可是刚刚少女低沉的哭泣声传来之际,他竟然心间万般抽痛,好似心间无数的刀子剜了一般。
此刻华容舟不在,正厅之中除却他和顾罹尘二人,再无其他人,华容琅又缓了缓道:“即便如此,那又于侯爷何关?容舟是我们平南王府的人,侯爷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出格,还望侯爷何容舟保持距离。”
华容舟在外头揉着手背的布条,这是顾罹尘刚刚为她包扎的,瞧上去那么伟岸的身子,没想到为人包扎倒是沉稳的很。
听着里面说话声不断,她二哥所说的不错,她是平南王府的嫡女,就算是外人再怎么愿意去照料,也越不过平南王府。
这便是华容舟这段时间忧虑的事,就算是搬离了王府,只要她大哥,二哥愿意,随时可以把她嫁到别家去,这样一辈子华容舟都逃脱不来华璇清和平南王府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