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想要将华容琅扶稳坐好,可是却被华容琅一胳膊挥开来:“走!都给我走!”
挣脱开王生,华容琅失了理智一般拿着原本背后的靠枕砸着自己的大腿。
看着自家公子腿上的血更是沁的厉害,王生无得法子,只得离开拔腿而出去寻了府上的大夫。
等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华容琅已然卸了一身力气的靠着身后冰冷的靠板,屋子当中冒着热暖的火炉在他面前不断的放大放大,最后又是掩映成雅戎小居滔天的焰火。
烛火闪烁不停,而外头的小冰碴子下的更为猛烈,那声音都好似在拿一个个鸡蛋砸着屋顶一般,未关劳的轩窗里突然蹦了进来一个冰球。
落在铺了毯子的地面之上,缓缓的融化。
华容琅浑身痛的要命,此时他的胸口好了的伤痕又是撕裂了开来,将他上好的素色里衣染上了一抹艳红。
他的腿还在……
可这样和没了有什么区别?
小腿在火中的烧伤那么严重他都已经感觉不到了痛意,一直到那冒着血的大腿骨,才顿顿的都是痛楚。
他这辈子明明可以走了捷径,明明可以早些得了功名来护住平南王府,来护着容舟,最后却是自己落下了个伤残,不得再入朝为官。
他是从四品的少监,在开春的春闱和殿试之中他还能拔得头筹,状元及第。
可是现在都没了……
他挽回容舟的砝码,和他替父报仇的筹谋,现在都在一场大火中灼烧殆尽。
可回想刚刚梦境之中的梦魇,重回那火红一片当中,他面前激荡着的火光宛若来自地下的鬼魅,想要争抢着将他死死的拖入无间地狱当中。
而他还能在梦里清晰的听到了他破入雅戎小居后外头风儿吹过的声音,此身还随着风送来几道沉顿的妇人叹息之声。
如梦似幻,如影随形……
许是他听错了吧。
但是那叹息声是如此的真切,细细品味,那声音就好似来自一道妇人,还带着无奈的情绪在里头,似在指责,又似在哀婉。
现在回想起来,那声音居然有几分像他的母妃!
可梦醒以后华容琅再是侧耳倾听除却外头噼里啪啦雹子落下的声音,就只闻剩炉里偶尔的霹雳的柴火响声。
哪儿还有妇人的叹气声,一切不过是他的一个梦罢了……
……
彼时,安都也是风雪交加。
但这雨中带着雪花,雪落了地便是当即就融化了去,并不能如同华容瑨心中所想那般还可堆簇成厚厚的一层。
华容瑨已经可以用拐子支撑自己走几步了,自打出了上京,他便是同林夙分道扬镳。
在一个棺材里待了三日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了,好在林夙那小子也是有自知之明,出了上京便是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这会儿华容瑨雇了车夫将他送去安都。
一路往前行,越是行进,他越是不安稳。
安都……
但是只要一想起安都里面有舟舟,他心就越是跳的厉害。
哪怕舟舟现在不肯原谅他,日久天长,舟舟肯定还是会心软。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凭容舟之前还愿意让顾罹尘对他出手相救,他就知舟舟的心不会那般冷硬。
这可是一个愿意用自己的血养了他五年氲毒的嫡亲妹妹啊……
“爷,前头就是安都了……”
车夫在外头驾着马车说道,这会儿车轱辘的声音消散了下来,耳边渐渐是能听闻一些琐屑的日常小话。
华容瑨挑开马车的帘幕,果然是能见到安都的城门。
心里终是安稳了下来,可一霎之间,一枚飞镖快准狠的透过他掀开的帘幕入了他的马车之中。
华容琅心头一惊,若不是他多得即使这飞镖便是朝着他的眼睛去得:“快进城,勿要耽误!”
“好的!爷!”
外头的车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便是得了吩咐火速的架着马往安都城门驶进。
将飞镖从马车中取了出来,华容瑨面色不甚好看,但等到看清上头写了什么,更是呕了一口血出来。
“县主失踪”
呵!
舟舟怎会不在安都!
舟舟比他早了那么多日从上京出发,怎会现在不在安都之中!这可是她的封地啊,不在这里还能在何处……
华容瑨每一次的吸气都是裹挟了冷风,这股子外来的寒冽顺着他的鼻子一直到了腹腔,而他的整颗心都被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给死死的压倒。
不是真的……
舟舟不会不在安都,一定是有心之人想要扰乱他的心。
可手中那短短一张布条好似在燃烧,灼痛了他的指尖,上头的消息简简单单,但容舟到底在不在安都,进去一探便是明朗了
有了主意以后的华容瑨立刻安定了下来。
安都只是个小都城,街头巷尾都是穿得灰扑扑的普通人家,华容瑨打发了车夫,自己一个撑着拐慢慢寻探,寻了许多人,他们都直言没在安都见到什么云岚县主。
安都百姓说没加过,华容瑨还死死逼问。
朔风凄厉,路上行人都是赶着天黑之前回家,逼近年关时被这么一位撑着拐的男子拦了路,谁都没什么好脾气。
晦气!
可偏生华容瑨穿的也是低调。
一声深褐色冬衣虽说是颜色不淡,但在人群之中也只是落个个儿高的优势,尤其是他现在嘴角还沾着刚刚呕了的血。
整个人看上去就无得新年的喜气,这模样就好似犄角旮旯来的乞儿。
终于一位路上着急赶着归家的汉子在华容瑨的反复追问下发了脾气,一把将他推倒在湿地之上,目中满是不耐:“咱们安都没来什么云岚县主!没有!再说县主来了又同你有何关系,你看看你这模样难道难不成还想喝县主攀亲?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独眼的盲瞎子!还想癞□□想吃天鹅肉!忒!”
那人已经走远,但被辱责的难依旧堪让他头脑发涨,华容瑨又是处于此番局促当中,四肢僵麻。
自小到大,他即使被这般对待过。
气恼在脑海中发胀,但是最让他担心的还是他寻了好些人,都是无得容舟的消息。
若是舟舟真的来了安都,那光是处理安都的诸项事项就已经足以让她被安都的百姓所熟知了……
可现在安都无一人言明舟舟出现在这里。
华容瑨想要从地上撑起身子,但是那根拐子已经在他的身下折断了去。
天快要暗了下去,炊烟四起,四周都是和睦的夜景,屋里的灯火温暖有情,但烛火之外这扼喉的寂静像是附带着什么诅咒一般,乱着华容瑨的心。
阴云漫天,冷寂苍穹之下,华容瑨踉踉跄跄往前行着,茫然无措。
舟舟……
舟舟在哪……
……
焚香轻绕,琉璃灯盏中上好的烛芯稳稳燃着,火光照亮了整个高台。
透过高台看向轩窗之外,皑皑白雪之上,华容舟入眼皆是漫天的星子闪烁在苍茫天际之中,星光璀璨。
顾罹尘从外边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份热盅。
华容舟缓着绒团尾巴的手微顿,闻着热盅里溢出的浓烈酒香,眉尾都不自觉的扬起。
顾罹尘自觉是抓住了她的小心思,莫不是她这几日只同猫儿黏黏糊糊,他也不会出此下策,用着这北渊的酒来勾一勾她。
若是这般都不能将她的目光从猫儿身上移过来,那他便是真的无折了。
想起琉璃台下那一窝猫儿,他也觉得麻烦,容舟白日里就待在下面和猫儿窝在一起,晚间还带着绒团上来一起入睡,他和她相处的时间还没有她臂腕当中这只白猫的时间来的长。
思及此,顾罹尘更是确定要取出这酒来。
开了盖,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绒团一闻见便是“喵呜”一声摇着尾巴离开。
华容舟往酒这靠了靠,挺翘的鼻子微微一动,眼中便是立刻聚着光:“这是什么酒?”
只消一闻,华容舟便是懂得这酒不错,绵柔醇厚,而且是已经烫过了的,现在酒中浑浊全无,从酒盅上头看下去,通透无比。
还在东区的时候,她便是靠着宋老三给的桃花酒牌喝了他们酒肆的不少好酒,现在闻见顾罹尘带来的这酒的味道,她心里的酒虫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玄衣男子看着华容舟侧动不已的耳尖,压下心间的几分喜意,将提前备好的酒盏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