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定然不会,以我对公爷的了解,他应当会含糊其辞,先稳住你,然后暗中调查是哪一家的姑娘。”
“六爷,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了解我爹啊?”
赵斐轻飘飘道,“不是我了解公爷,是我了解公爷他们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做事的方法。”
岳天意连连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们自然查不出段姑娘,到最后还是得来问你。你也含糊其辞,只说姑娘出身寒微,配不上国公府。”
“那我爹会说什么?”
“你爹会说家世不重要,只要人品过得去,出身低一些也不打紧。”
岳天意愣愣看着赵斐,片刻后方才大笑起来:“这确实是我爹会说的话,哈哈哈,连语气都一模一样,六爷,我以前真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赵斐漫不经心挑了下眉:“只不过你爹心里想的小门小户,顶多是四品。五品官员家里的姑娘,或者是江南哪个小官家的女儿。”
他们都知道段萍是个好姑娘,段萍家里人都是坦坦荡荡的英雄好汉,可区区一个镖局,哪里能跟权势滔天的公爵府匹配。
只凭着出身寒微四个字,镇国公怎么也想不到岳天意想娶威远镖局老板的女儿。
“那我怎么说?”
“你就说罢了,你只是想想。”
“就这么说?”岳天意有些不信。
赵斐点头:“就这么说。国公夫人或许会追问两句,但你不说,他们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他们会悄悄调查。”
“孺子可教。”赵斐继续道,“等过几个月,他们发现自己什么都查不出时,自会来问你,到时候你只管以退为进,只说姑娘家世配不上镇国公府,你爹娘自然会一再忍让,那到时你就告诉他们你要娶的是商户女。”
“那我爹不会答应啊。”
士农工商,商是排在最末的,更何况,段萍连商户女都算不上,她还是个走南闯北的镖师,靠力气吃饭的。
“你别给他答应的余地啊。不等他们说什么,你自己便说此事不成便是了。”
“那这样……”
“你就这样拖着,拖个一年你便松口告诉他们你喜欢的人是段姑娘。他们自然不会说要替你去聘,你也不说去聘。就这样再等个一年,到时候别说是娶段姑娘,就算你说你要在扬州娶个花魁你爹娘都不会不答应。”
“我爹会不会去找萍萍的麻烦?”
“傻子,你都说你不会娶了,他去找萍萍麻烦做什么?”
“也是,我爹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要是两年后他们还是不答应呢?”
“都两年了,依我所料,不足两年他们就会答应。”
岳天意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他诚心诚意地朝赵斐拱手一拜:“等我把萍萍娶进门,我俩给王爷和王妃敬媒人酒。”他对赵斐是服了,彻底服了。
就赵斐这心机手腕,难怪坐在轮椅上都令京城的贵女们芳心欲碎。
“你和段姑娘本来就是我们的恩人,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是是是,既然是自己人,六爷,我着急,我现在就回家跟我爹说这事。”
“去吧,”赵斐坐了那么久的船,也没精力陪着岳天意到王府玩。
岳天意见他应了,径直从马车上跃了下去。
赵斐看着咋舌,到底是艺高人胆大,马车不停也能往下跳,也不知道他几时才能练成这样的轻功。
他闭目养了会儿神,没多久马车停住,便听得陈锦说“王府到了”。
京城的越王府是严格依照制式修建的王府,因着是工部督造,门脸十分气派,布置极是规整。
赵斐下了马车,便坐到轮椅上,由着陈锦推进去。
待底下人关上府门,陈锦道:“主子,刚下人说,舅老爷在书房。”
舅舅来了?
赵斐神色一凛,“走吧,先去见舅舅。”
书房在前院,陈锦领了命,即刻推着赵斐往书房过去。
进了门,便见定国公站在书架子上翻书。
“舅舅。”赵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定国公目光一滞,从上到下地扫了赵斐一眼,见他长身玉立,面含微笑,一派龙姿凤章的样子,一时有些哽咽:“我还以为你……”
当初宫中传出赵斐病重的消息,定国公和皇后几番想去北苑探望都不成,定国公甚至还派了密探前往,可长禧宫被影卫和东厂守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根本无从下手。
后来听说北苑后山的寿皇殿垮塌,赵斐仍然音讯全无,无人得见。
忐忑不安中,定国公收到赵斐传的信息,得知他平安方才松了口气。
再往后,定国公从皇后处得知皇帝暴毙,立即传讯与赵斐,方知他已经离开了京城前往扬州。
他以为赵斐必定是病得厉害,没想到今日一见,赵斐非但没有丝毫病气,容颜气度更胜往昔。
“拖舅舅洪福,如今已经大好了。”
“好了?”定国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上前拍了拍赵斐的肩膀。
赵斐淡笑着抬手去挡定国公的手,两人的手一交握,顿时较上了劲。
定国公乃是虎将,片刻便将赵斐推开。
赵斐被他的手劲儿打得退后一步,仍是笑道:“舅舅,你知道我从小就想跟你掰手腕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6是恋爱大师6。
第155章
“斐儿,你的腿无碍了?”定国公惊讶地看向赵斐。
赵斐受定国公点拨,手劲儿一直不小,只是腿脚无力,无计可施。但今日定国公着力将他往后甩,他竟然站稳了。
“如舅舅所见,我如今行走自如,不必再假轮椅之力,只是此事不敢张扬,在外还得用轮椅。”
定国公大喜过望:“是怎么治好的?”赵斐病了十几年,而定国公的心病也有十几年了。
赵斐自然不会将陆湘的事讲出来,心中另有一套想好的说辞:“是鬼谷的容星河先生治好了我。”
“鬼谷的人治好了你?当年我只是顺手救下那老人,他说他是鬼谷的人,我还对这鬼谷不屑一顾,没想到竟在这么多年后救了你,甚好,甚好!”
定国公是赵斐的亲人,赵斐如今康复,自然不会瞒他。
鬼谷神秘莫测源远流长,说是容星河治好的,定国公不会起疑。
定国公看到赵斐,忽然长叹一口气:“当初我以为所谓鬼谷只是个人云亦云的虚妄之地,早知如此,我带你过去求医问药,何至于此!斐儿,是我耽误了你!”
赵斐原只是想找个借口将恢复的事情含糊过去,没想到定国公竟然想到这事上了。
见舅舅如此自责,赵斐知他一心为自己,忙道:“我既好了,舅舅不必难过,世间之事冥冥中早有注定,顺势而为便可。”
譬如陆湘,在宫中幽浮了一百年方才遇到了他。
不早,不晚,刚刚好。
再譬如他的腿,若不是一直坐在轮椅上,他会跟其他的皇子一般,由皇后挑了妻子,早早地成婚搬离皇宫,哪里能遇到陆湘。
回想从前由她推着轮椅在雁池散步的情景,赵斐竟觉得无比美好。
“斐儿,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只是时机已过,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被人拿走,再要夺回便就难了。”定国公说着,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都怪你那急性的母后!”
赵斐知道舅舅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垂眸微笑。
他从来没有怪过母后。
父皇好色,宫中嫔妃无数,母后虽是皇后,膝下却无子,从前在宫里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每一日她坐在凤座之上,心中都是不安的。
这一回抓住了这么好的时机,母后自然不会错过,等九弟登基,母后便可真正的安心颐养了。
定国公见他这般神情,无奈叹道:“你跑得倒是快,可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
“舅舅可是听说了什么?”
“今日我赶着过来,正是为了跟你商议正事。”
赵斐见定国公这般神色,自是明白有大事发生,便请定国公坐下说话,又命陈锦沏茶,仔细周遭门户。
待书房里只剩下甥舅二人,定国公方才道:“五日前我得到消息,朝中有人秘密给太子上了一道万言奏疏。”
“谁上的?”
定国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赵斐当真是不一样,不着急追问密奏的内容,倒是问是何人上了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