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子成婚(2)

急诊室大门正被人推开,几个护士急匆匆出来。大门一时没关上,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干燥的暖气扑面而来。

面向门坐着的是位衣着考究的男士,一看就质地非凡的白色衬衫极为合体,被熨得没有一丝皱褶,贝母材质的纽扣,散发着低调而莹润的光芒。

即便是在这个场所,他除了一边袖子必须因为输血挽到手肘,稍显凌乱,仍旧保持着最大的克制:翼领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领结也打得一丝不苟。

他明显坐了好一会儿了,还是保持着端正的姿势,认真严谨的样子一如他此刻肃穆淡漠的表情,深邃的眼睛微垂着,下颔却稍稍扬起。

急诊室陡然成了会议厅,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上方,或者是他即是压力本身,空气因他都陡然低了几度,所有人的交流都被迫放到最小。

……这样的人,即便是做着美梦,也不会笑的吧?

纪有初有一瞬的灵魂出窍,几乎不知道此时身在何方。耳边隆隆如春雷滚落,几声炸响惊得她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直到那人察觉到她视线回望过来,她这才突然回过神来,茫然失措里听见杨志斌说:“……钟屿,我是他的助理。”

纪有初心跳都错了一拍。

钟屿。

钟屿刚刚抽过血,护士过来帮他拔了针头,又放了一杯牛奶在他手边。他稍一点头客套道谢,这才折着一边胳膊往座椅上靠了下。

视线放平的时候,他看到杨志斌领着一个女人走进来。

数九寒天,她穿得过分单薄,腰身掐得很细的女士西装,一步裙,两条细而直的腿白得晃眼。一只鞋子已经不翼而飞,赤着的那只脚上的丝袜也破了。

大概是被冻的,她脸白得吓人,对比之下,头发显得更黑,乌蒙蒙地笼在头上。几缕飞乱的发丝扫在脸上,像茫茫雪地里掉落的梅枝。

冷不丁和这么一个人打了照面,钟屿忍不住多看了她一会儿。

杨志斌正给纪有初介绍:“这就是我们钟总,您肯定见过吧?知道血型一致后,他二话不说就过来抽血。您就放心好了,有了这些血液,纪诺小朋友会很快康复的。”

他又接着向钟屿汇报:“钟总,这位就是纪诺的妈妈纪有初女士,刚刚来的路上,我已经把纪诺的消息告诉过她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

“不行!”

杨志斌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被纪有初打断。他跟钟屿一道狐疑看过去,对面纪有初正一脚深一脚浅地跑过来拦着要送血包的护士。

“不行。”她眉头锁得紧紧:“这些血不能输给纪诺。”

所有人都是一怔。护士满头雾水地看着她:“为什么呀,我们刚刚确认过钟先生的情况,他是完全符合献血要求的。”

纪有初摇头:“不行。”

护士:“为什么?”

纪有初仍旧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儿子的血型是RH阴性,不必我提醒你这种血型有多稀有吧?患者抢救的时间每一分都很宝贵,如果没有正当理由,请你不要影响我们的工作!”

纪有初还是抓着她手,怎么都不许她走。她一脸的疲惫遮都遮不住,下唇咬在牙间泛了白,声音是一字一字从齿缝间逼出来的:“我有正当理由。”

房间里一下静得像是被关在了罩子里。

钟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刚挽到手肘的袖子已经被放下来,此刻他正稍稍低下头盯着手腕,看似专心对付着袖口的那粒袖扣。

余光却一直紧跟着纪有初。

正当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梗很老,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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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爷子被诊断为癌症晚期,最大的心愿是想在临死前看到孙女傅零露嫁人。

以孝立身的傅家人不忍老人死不瞑目,执意要把傅零露按头嫁给老爷子的得意门生秦臻。

平时作天作地的娇小姐傅零露这一次不仅不吵不闹,还在结婚当晚对秦臻这个便宜丈夫温柔有加,

一向温文尔雅的秦臻却咬着烟冷冷推开她,离开前淡漠留了句:傅小姐,我们只是协议结婚。

/

几月后,苟着苟着身体居然越来越硬朗的傅老爷子喊来孙女:要不你们再给我生个重孙子吧!

傅零露低眉顺眼,满脸都是愧疚地摇了摇头:爷爷,其实我们只是协议结婚。

当晚,秦臻捞过傅零露窄腰,手脚并用地将她压死在床上:谁跟你是协议结婚了,就生一个吧。

傅零露:???

第2章 Chapter 02

纪有初说完那句“正当理由”后,却又无端地再一次卡了壳。片刻后,她方才抓着护士的手走到一边。

态度小心而谨慎。

“TA-GVHD,这个,您应该听过吧?”

护士猛的一怔,眼神惊恐又好奇地看看她,继而看看一边钟屿,最后又看到她身上:“你没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纪有初牙关咬得紧紧,并不责怪她的反应。毕竟这么滑稽的事情,真的不是每天都能遇见的。

护士顿了几秒,才让自己镇定下来:“那这血的风险确实很大,但是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纪有初晃了晃自己手机,说:“我有一个RH阴性血的血友群,我可以试着去问问有没有正好在这附近的捐献者。”

“好,那你赶紧去问吧。实在找不到的话也只能先把这血输进去,之后再来讨论怎么应对可能的并发症。”

护士刚一说完就跑了出去,预备找领导汇报,纪有初则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开始在群里发出求助信息。

房间里各人都有各人的事,唯独剩下钟屿和杨志斌完全摸不到头脑地站在原地。

方才纪有初跟护士说话时,虽然刻意压低了音量,但站在一边的两个人还是能听到她刚刚提到的那一串英文。

TA-GVHD……杨志斌往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自己从没听过这个词。有什么必要吗,说话就好好说,干嘛非要夹点英文在里面。

他略带求助地往钟屿那边看过去,心想他在外留学多年,应该比他英文水平高。没想到钟屿跟他一样也正皱着眉,脸上难得写了疑惑两字。

杨志斌只好试探着询问道:“不然我去问问情况吧。到底怎么回事啊,献了血又说不能用,还没人来给咱们具体解释。”

钟屿正盯着对面纪有初看,她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仅将侧面对着他。细眉,杏眼,直而挺的鼻子,紧紧抿着的嘴唇十分饱满。

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被房间里的暖气熏得红润起来,像是羊脂玉上洇开的胭脂,一直染到了耳根。

“算了,”钟屿垂下眼,习惯性地揉了揉袖扣,说:“先别打扰他们了。”

还不到六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次意外中受伤的孩子家属们陆续到了医院,闻到腥味的新闻媒体们也火速赶到。

钟屿换去了休息室,短短半小时里,已经一连看了几次表。

他的计划原本是跟孩子家长一一道歉后,跟几位相熟的媒体开个小型的情况说明会,之后就要赶回公司参加每月例会。

晚上也已经有约了,他小侄女今天周岁,父母在家里摆了一桌筵席,让他们姐弟几个一起回去吃个饭。

但直到现在,他还一件事都没去做。

除了一次次的看表,就是来回踱步。

这种状态下的他,其实并不多见。

忽然有人在这时候敲响门,钟屿眉梢忍不住一抬,几乎是立刻就大步过去,从门外探进来的那颗脑袋却不是他想见到的。

“你真在这儿啊!”见没走错地方,何堪这才整个人钻进来:“你抽血抽晕了啊,我在外面都等你一年了!”

何堪说话从来都很夸张,钟屿虽然从不跟他抬杠,但起码还会给出点反应。今天倒好,理都不理他,径直走到一边沙发坐下去,还问他一句:“有烟吗?”

何堪愣了下,上下摸口袋:“没带,你不是不抽烟吗。”他跟过去推推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听杨助说,那孩子后来没输你的血?”

钟屿点头,双手搁在膝盖上,就这么坐了会,才又开口:“我的血不能给他,他妈妈说会有TA-GVHD。”

“TA-GVHD?什么东西?”何堪摸着下巴琢磨了下:“他,GV,高清?孩子她妈看GV,跟输不输你的血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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