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疏坐在原地休养了一阵,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落红深处,一袭红衣踏花而来,恍如天边一抹霞光落在了花海之间。
江云疏定睛看去,看清来人时,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
眼前向自己走来的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那红衣之人在江云疏面前站定,微微一笑,道:“你好呀。”
江云疏:“……”
那红衣之人笑道:“我是你在一千年前留下的一缕神识,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江云疏疑惑了片刻,试探着问道:“容清殊?”
“诶。”红衣之人笑道,“是我。”
江云疏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你确定你是我的一缕神识?”
为什么连容清殊的神识都不能认出自己是不是他本人?一千年前本君还没出生呢。
红衣之人歪了歪脑袋,看看江云疏,道:“我只是你的千万分之一,千年来一直封存自己等着今日,我体力有限,没有太多时间,你且听我说吧。”
“天命不可违,虽然千年之前你已算到今日,但也不能逆天而行。但是这里留下了一处幻境,只要你能闯过去,这恢复修为不是问题,若是不能过去,那就只能当是逆天而行的代价了……”
“所以,有可能会死,你要不要试试?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可以送你出去……”
“等一等……”江云疏问道,“什么天命不天命的我一点也不相信。我既然早已料到今日,为什么不直接留下灵丹妙药让自己恢复,还要制造个什么环境让我自己闯?这是个什么天命???”
“因为,”红衣之人挑了挑眉,笑道,“你有病啊。”
江云疏:“……”
容清殊是真的有病,一缕神识怎么还骂原身呢。
还有作为正道人人称颂的一代神话,什么这人还真和自己一样颠三倒四不正经呢?
“快来吧,时间不多了。”红衣之人对江云疏招招手,道,“过来吧,只要闯过前面的幻境,你储藏在须弥秘境之中的玄机足以重塑你的灵根恢复你的修为。”
恢复修为,听起来诱惑实在不要太大,哪怕危险重重,还可能会死,江云疏自然不会不去一试。
江云疏跟着那红衣之人,穿过花海,只见眼前是一座深宅大院,大院中厅堂楼阁,气派非常,也十分眼熟。
竟是明州江家。
“你该去了。”红衣之人把江云疏一推,推进了那一座大院里。
江云疏摔倒在地上,只听“哐当”一声,一片冰凉身上蔓延开。
原来是方才脚下被石子绊了一下,刚挑的水打翻了,两只水桶打翻在地,好不容易挑到了院子里的水撒了一地,身上也湿透了。
江云疏浑然忘记了之前的一切事,仿佛自己还在当年的江家,没有了之后的半点记忆。他心中咯噔一下,暗想还好不曾被人看见,否则又得讨一顿好打,还是悄悄地把水桶拎起来,再回去井边打两桶。
江云疏从地上爬起来,觉得手掌和膝盖都火辣辣地疼,垂眸见方才手掌按的地面上已经落了一片血迹,连忙蹲下用沾着水的衣角用力擦拭去,努力把摔倒的现场处理干净。
忽然,江云疏的背后一凉,只见江洋深站在背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江云疏吓得微微瞪大了眼睛,不禁后退了两步。
江洋深挑唇一笑,道:“我都看见了,你把水打翻了。”
江云疏惴惴不安,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如果你不想我告诉家主,让他又骂你没用的废物不给饭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一声也不许叫。”江洋深在江云疏面前蹲下,两指捏起江云疏小巧的下颌,问道,“嗯?”
江云疏紧张得浑身发抖,但想到比起没有饭吃,倒还不如挨江洋深一顿打。他说不让自己出声,那自己忍着不出声就是了。
江云疏咬了咬唇,乖乖地点了点头。
江洋深得意地一笑,拽着人瘦弱的胳膊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江云疏被摔进草丛里,骨头都散了架一般,咬了咬牙,果然也强忍着没有出半声。
与预想之中的情形全然不同,江洋深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地上用鞭子抽脚踹,反而在自己面前慢慢蹲下来。
江云疏眨了眨眼睛,只见江洋深的脸向自己眼前压了下来,越来越近。
江云疏平生从未遇到过这种人情景,被吓得不轻,想起方才自己答应的不能出声,刚想要躲开,又被江洋深按住了双手。
江洋深是江家的大少爷,江家所有的天材地宝从小都砸在他一个人身上,江云疏从小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任凭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江洋深……【不敢写,总之就是亲亲,然后想那啥啥。】
忽然一个雷霆一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是家主江启陛的声音。
江洋深连忙放开江云疏,从地上爬起来,对江启陛行礼道:“儿子练功回房路过此处,江云疏他硬要拖着儿子到这草丛中……儿子也不知道他做什么,他就是那样摸来摸去……”
江启陛抬起腿,一脚踹在江云疏的腹部,大骂道:“下|作的畜牲,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我路边捡回来的一条狗,我妄想攀附龙凤!”
江云疏摇摇头,道:“我没……”
“呵,我料你也不会乖乖说实话。”江启陛道,“来人,把他给我拖到祠堂前去,看杖!”
第24章 惊梦5
秦湛回到寝殿, 寻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也不见人影。
自己出门之前, 设在门外的阵法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人应该没有离开这间屋子, 能藏在哪里?
秦湛将房间上下,柜子里、床底、房梁上通通寻遍, 几乎绝望地颤声问道:“阿殊?”
没有人回应。
如果他不在寝殿内,也没有出过门,那么唯一可能的地方……秦湛的目光转向几案上的须弥秘境。
忽然,身后的门轻轻响了两声, 兰月荷从门外走进。
秦湛回头, 望着兰月荷, 目光冰冷,嗓音中带着微微的沙哑:“他进去了?”
兰月荷答道:“是。”
秦湛长袖下的手暗暗握紧, 转身就要进须弥秘境。兰月荷一把将秦湛拉住, 道:“阿湛,既然这是他自己的安排, 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你何必要……”
秦湛甩开兰月荷的手, 沉声道:“你可知道, 他的安排, 从来不顾他自己。”
兰月荷哑然,沉默了片刻, 还是拦在了秦湛面前:“阿湛,那个人未必就是阿殊……”
秦湛冷声道:“让开。”
.
江云疏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自己在祠堂前被打得晕过去不知道多少次, 江洋深用刀子在自己脸上划了一刀又一刀,把自己关在地牢等死,最后是江家扫地的阿婆偷偷打开地牢的门,把自己放了出来。
江云疏起初不肯走,她说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江云疏方才一路逃了出来。
冰凉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身上脸上,江云疏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郊外树林的地面上。
江云疏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坐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绞痛,痛得他皱起眉头,浑身没有力气,又“啪”一声摔回了地上。
长期挨饿的经验告诉江云疏这是自己饿极了,从身旁抓了一把树叶塞进嘴里,囫囵咽了下去。
就这样休息了一阵,江云疏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
两明仙仆从林中路过,江云疏认出了江家的衣纹,连忙闪身躲到树后。
那两名仙仆手中拖着一卷草席,草席里只露出一撮灰白的头发。两个仙仆找了个空位把草席放下,动手挖起坑来,一边挖坑一边闲聊。
“诶,这种鬼天气还得出来埋死人,真晦气。这老太婆也是命里该死了,都这一把年纪了,还敢得罪大少爷,这不给打死了……”
“怎么发现是她的?”
“平时就是她进了地牢打扫的,那天也就她进去了。还有啊,听说她平时就对那小杂种好,自己的晚饭还要剩两口给那小杂种吃……”
江云疏苍白的手指死死握着树干,在树后没有出一声,只有泪水一行接着一行从眼角滑落。
那两个仙仆挖好坑,将草席丢进去埋上便匆匆离去。江云疏从树后跑出来,在那掩盖尸首的新土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