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也开口道:“法院不判的事情,就不算错事?我妈妈离家出走是她自己的错,可是她后来三番四次向家中求援,是被谁拦在门外?她即将生产,却身无分文,盼着家里给点帮助,又是被谁撕了那封求救信?”
言简慌乱无措的摇头,又去抱陆大舅的腿:“舅舅,舅舅,母亲也是你的妹妹,你不能就这么看着她被外人欺负啊!”
陆大舅还有点纠结,原本一直没做声的陆二舅一声哼笑:“什么外人,她把我们才当是外人看吧。”
陆大舅一听,心也硬起来,默默的扭头再不看言简了。
言简颓然倒地,一脸绝望。
陆小姐被送去了言末早就替她选好的精神病院,言简也被请了出去,陆家一行人不好意思久留,也告辞离开,接下来,就是清算内鬼的时候。
管家一开始对自己也被制住还是一脸莫名其妙,他安静的旁观完这出大戏,等到人差不多都散了,才对言末抗议道:“言先生,我承认我以前就认识陆小姐,但是她以前做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无关!”
言末先是请蒋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另一边,冷笑道:“以前做的和你无关,那之后呢?”
管家一愣:“什么都没有啊!我怎么可能违反我的职业道德!”
言末继续笑:“你先说说,她想要你做什么?”
管家的目光开始犹疑起来,忍不住看向蒋云。
“和他有关?”言末抬起下巴指指蒋云,问。
管家迟疑的点头:“陆说您的性向遭到了家里人的反对,希望我……”
“希望你什么?”言末的脸色更冷。
“希望我从维护您的利益出发,帮助您纠正这个错误。”管家迟疑的说。
“错误,”言末嗤笑,“具体怎么做?”
管家又一次迟疑了:“这只是她的建议,当然,我绝不会这么做的。”
“说说看?”言末笑得人畜无害。
“陆说,她会找一个时机,拖住您几天,我要做的就是给蒋先生制造您已经移情别恋的假象,等到蒋先生自己离开,我又要让您以为,以为是他主动分的手……因为蒋爱上了其他人,”管家说,“不过,这只是她的自说自话,我根本没有答应过,也绝不会这么做的!”
蒋云原本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坐着,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刷白。
“听起来是一个很完整的计划,”言末还是笑,只偷偷看了一眼蒋云,“但她怎么能确定拖住我,还能同时骗过我们两个?”
管家忙不迭说:“她说,会得到您家里人的支持,因为你们的关系是不被祝福的。所以我才会听她说完这些疯话,您知道,我永远都把您的利益放在最前头!”
言末用手指托着下颌,意味深长的看着管家,又转头去看蒋云:“你觉得他说的有可能实现吗?”
蒋云慌慌张张的看着他,他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得很大,眼眶微微泛红,又用力忍住泪意,努力压下止不住的哽咽:“也许,也许可以……”
“噢……”言末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猜出来,那个疯子还真有可能成功。
还好这一回,他及时制止了这一切。
家里人?言末想,他父母是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那就是……言起那个熊孩子?
言起是他的亲生弟弟,只不过两人关系并不太好,或者说,是言起单方面对这个哥哥表示敌视。
言末倒是无所谓,他能靠声音认出父母,那个熊孩子弟弟可没有这个待遇,常年都被自己的亲哥哥当陌生人看,两个人的天资又差别巨大,言起打小就生活在这个异常优秀的哥哥的阴影之下,也难怪心有芥蒂。
“下次回去要好好治治他了。”言末琢磨着,远在另一个国家的可怜熊孩子则突然背后一凉,打了一个哆嗦。
“怎么突然感冒了?”灿烂的阳光底下,言起终于止住哆嗦,摸了摸手臂,不在意的继续和新交的漂亮女朋友调笑。
打发走了管家,言末突然关上门,大厅里只剩下他和蒋云两个。
蒋云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里回过神来。
言末弯下身,蹲在蒋云面前。
少年羽睫扑闪,眼睛里波光粼粼,贝齿紧紧咬着发白的唇畔,鼻翼微微翕动,看上去可怜极了。
言末双手端起蒋云的脸,用自己的脸去蹭蹭他的:“没关系了,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蒋云的脸颊柔软而冰冷,细绒的发丝带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他微微张开唇,想说什么,却只有一声叹息。
“对不起。”他很轻的说。
“对不起什么?”言末含着他的耳垂,含糊的问。
蒋云全身都忍不住的战栗起来,软绵成了一滩水。
言末很轻的咬了那又白又软的小巧耳垂一下,然后飞快后退。
少年的脸上一片潮红,眼睛里是满满一汪水波粼粼,看上去真是可爱极了。
他手足无措的瞪圆了眼睛,黑眼珠子圆溜溜的在水盈盈的眼眶里打着转,跟言末对视了三秒,他突然往后头一弹,连人带椅子,就这么整个的往后翻倒。
言末忙一把拉住他,把这慌乱的小可怜塞进怀里,又在另一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这是英雄救美的奖励。”
蒋云忙不迭的捂住耳朵,整个人缩在言末的怀里,一动不动。
言末便干脆把他整个人抱起来,轻轻松松的搂在怀里,想上楼去。
蒋云这下惊了,细声细气的叫:“放我下来!”
他的双脚悬在空中,也不敢动,只斯斯文文的踢了两下,裤脚上移,露出了纤细雪白的脚踝,还要一截线条优美皮肤细腻的小腿。
言末看着那截小腿,眼睛不知怎么就直了,也懒得上楼了,干脆原地盘坐起来,握着那截小腿,就不肯松手了。
蒋云又羞又怒,又挣脱不出,终于斥道:“你在做什么?!”
言末惫懒的对他笑:“讨一点奖励?”
怎么也没想到,蒋云刚才憋了好久的泪珠子,突然就这么倾泻而出。
蒋云很少哭,但是真伤心起来,就只是瞪着眼睛,也不出声,就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无息的往下掉。
那泪珠子,一滴滴就这么往言末心底砸。
“你怎么突然哭了?不哭不哭,我已经松手了,不伤心了,不伤心了啊……”言末先是双手向上,做了个投降状,又把蒋云搂住,低声下气的一边摇一边哄。
“你再这么哭,家里就要发洪水了,”言末掏出了手绢,无奈的给这小花猫擦脸:“我错了,不该这么吓唬你,要不然,给你咬回来?”
他把自己的耳朵凑在了蒋云嘴边,拱了拱。
蒋云看着那片耳朵,抽抽噎噎的破涕为笑,还忍不住打了个嗝。
“我不要。”他把言末推开,从地上爬了起来。
言末忙也跟着站起来。
“我脑子有点乱,能让我先一个人呆一会吗?”蒋云央求道。
乍然听到管家的话,好像有一把大锤在他脑袋里狠狠砸了一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围墙,轰然倒塌。
是真,是假?蒋云不知道。
上辈子真是因为这个?他也不确定。
上辈子这时候,他甚至都还不认识言末,那位陆小姐他上辈子也从没见过,若干年后是不是还活着,或者已经被早早的关进了精神病院,他也不确定。
现在看上去是一场设计,可是相处几年后,又焉知不是一场半推半就?
喜欢的时候,自然千好万好,不喜欢的时候,逃离的脚下怕巴不得装一个风火轮才好。
感情,恩爱,从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确定的东西。
上辈子,蒋云已经被伤透了心,现在却突然告诉他,一切就是一场有心人算计的误会?
心里的那些伤痕,却还没有愈合,轻轻一戳,就能渗出血肉。
他已经怕了。
那些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心脏绞缠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跳动的窒息,还有背后的一片荒凉。
蒋云从来就不是一个有安全感的人,全心全意交付出去的心被踩碎扔了回来,就算他努力拼好,也仍然只是一颗破破烂烂的心脏,除了小心藏好,再不敢轻易示人。
就算他仍然会被言末迷得神志不清,就算这个世上,他是自己唯一会心动的对象,那颗心也再不敢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