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就知道告诉自己好好学习,拍起戏来几个月都不回一次家,偌大的房子里只有自己和一个处于更年期的保姆,她怨他,恨他,跟他吵架,说很多尖酸刻薄的话刺激他。
当他打算把薛宇介绍给自己的时候,却不知道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他们两人的关系她早就看懂了,但她还是故意大发脾气,说同性恋最恶心了,不要让她再见到薛宇!
他不知道的是,她并不是觉得自己的哥哥恶心,而是看到了薛宇和姜思竣不同寻常的亲密,她与哥哥之间的关系渐行渐远,早没了儿时那份亲密无间,就算她说,他也只会觉得她是刁蛮任性而已,不如直接闹开,把他们闹得分手。
她没想到的是,他们非但没分手,哥哥还搬出了他们两兄妹住了近十年的公寓,与薛宇双宿双飞去了,哥哥走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很久,保姆来敲门叫她吃饭,袁桃桃就咬着嘴唇哭,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委屈得惊天动地,她想,她终于是失去哥哥了。
于是更加叛逆,故意向着他希望的反方向走,兄妹两个见面就吵架,似乎成了既定的模式,后期她想改,也改不了——已经成了习惯,可怕的习惯。
直到他死了,一场车祸,那个烦人、专治,却也宠着她的哥哥,就这么没了,她作为唯一的亲人,继承了他所有的财产,才知道原来哥哥不是想象中那么富有,几个失败的投资,像是填不满的大坑,吸着他的血,自己奢侈的花销,在他那里似乎也不是不疼不痒的九牛一毛。
怪不得他总是常年在外拍戏,怪不得他总是回到家就累得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亲身到了片场实习,袁桃桃才发现,原来做演员不只是表面上那么光鲜,为了拍一场戏,污泥里打滚,吊十几小时威亚,都是常有的事情。
怪不得他那些年里总是受伤,失去哥哥之后,她愈发地总是想起他的好处,哥哥却再也回不来了。唠叨又怎么样,同性恋又怎么样?只要他能回来……
多少次在梦中,她听到他温柔地叫自己“小不点”,就像小时候一样,后来程嘉牧出现了,他长得竟然那么像他,甚至比他还要英俊两分,更年轻,更阳光,可是程嘉牧太像他了,她不敢让自己多跟他接触,她不敢让自己总是想起他。
可是程嘉牧竟然轻易地得到了孔乐潜老师的赏识,并且邀请自己去石长安的导演的剧组,有机会亲眼见一见偶像,甚至可以跟他学习,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不是没想过程嘉牧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可经过多少次的接触,她觉得他只是跟自己亲,就像哥哥一样,并没有别的意思。这本身就够奇怪了,不是吗?
她早该想到的。
只是这种事太玄幻、太不合常理,她从没往那方面想,可一旦想到了,那很多事就都得到了解释。
医生说病人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袁桃桃又一次泪如雨下,趁着众人都在听医生说病情,说注意事项,她一溜烟溜进了病房,不顾淑女仪态,用袖子擦了把脸,顺便揩了把鼻涕,眼前的世界总算是清明了一些。
程嘉牧还在昏迷,袁桃桃看着他熟睡般安静的脸,心中百感交集,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你干什么!”身后是霍逸犹带着怒气的声音,“都是你害的,你……”看清了袁桃桃仍然在流泪的眼睛,霍逸突然住口了,他不想继续骂她,她的眼泪难过太真实,让他觉得她的眼泪太刺眼。
半晌,霍逸才冷冷地说:“你出去吧。”
袁桃桃更加用力地握住程嘉牧的手,生怕对方将自己强行驱逐一样,沙哑着嗓子问:“我……他,他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霍逸深深呼了一口气,说:“左小臂骨折,轻微脑震荡,没有生命危险。”袁桃桃点了点头,霍逸又补充道:“如果踩踏的位置再偏离一点,他的手就废了。”
袁桃桃下意识地松开了她握着的手,其实她握的是右手,左手臂早被一层厚厚的石膏包裹严实了。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已经换了马具,那匹马还是受惊了?”
霍逸没有回答她,却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有了一点刮目相看,竟然这么快就注意到了问题,可现他不愿意与她废话,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尤其是她和程嘉牧一起的画面。
霍逸冷冷说:“还不走?”
袁桃桃愣住了,霍逸感到自己的耐心在飞速消失,处于爆发的边缘,袁桃桃却站起身来,说:“那麻烦你照顾他了。”说罢转身就出了病房。
走得这样干净利落,霍逸有些意外,却也没有理会,他占据了袁桃桃刚刚的位置,拿起床边的毛巾,给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青年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
你是在疼吗?昏迷中也这样疼,却还要奋不顾身地扮英雄吗?
“她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霍逸低声问他,医生说程嘉牧由于轻微脑震荡,加上麻药的作用,一时半刻醒不过来,霍逸大胆地、轻轻地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
唇瓣非常柔软,和看起来一样美味。霍逸看着他和袁牧七八分相似的脸,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心疼谁,有很多时候,他直接将两个人重合在一起,可他明知,那是不可能的。
他轻轻地在他耳边呢喃:“程嘉牧,小牧,阿牧。”
另一边,袁桃桃出了病房,就看到守在门口的赵康乐,赵康乐见她出来了,大大松了一口气,“姑奶奶,我真怕你跟老板吵起来。”他和袁桃桃也算熟了,特别不希望在她被老板迁怒。
赵康乐又叮嘱说:“小牧住在哪家医院,包括老板看望他的事,你都不要往外说,千万别说,知道吗?”
袁桃桃镇定地点点头,又抹了一把眼泪,说:“害他的人找到了吗?”
赵康乐一愣,而后很快明白了,低声对她说:“这事儿你不用管了。”袁桃桃倔强地看着他,赵康乐:“已经查到了,不过霍总会处理,你不会想着要亲自替他报仇吧?”
袁桃桃:“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第36章
赵康乐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倔强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出事之后,我立刻给霍总打了电话,他在赶来医院的同时,就叫人查了。”
“你放心吧,霍总比咱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着急。”他顿了顿,接着说,“马被制服之后,马场的师傅就认出那不是他们的马,是中途被调换了。”
袁桃桃睁大眼睛,“被调换?”
赵康乐:“其实也不是调换,毕竟换一匹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加了一匹马,它身上的肚带的确是做了手脚的,可他们还做了第二手准备。”
“你也知道,影视城周边的马场,里面的马匹大多都是供拍戏使用的,这些马为什么贵?不是因为品种有多珍贵,而是它们都受过专业的训练。”
“马再彪悍也是食草动物,它们有一个共性,就是容易受惊,受惊的马匹,轻则把人摔到地上,重则踩踏,出现人命都是有可能的,而很多因素都能导致马受惊,不平稳的地面,突然的声响,尤其是片场这样嘈杂的环境。”
“咱们租的马都是经过训练的,即使拍枪战片也不会受惊,发生事故,可能是担心计策不成功,他们不仅剪断了马具中的肚带,而且换了一匹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的马。”
赵康乐总结道:“所以最后小牧受伤,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太倒霉了,换了马具杜绝了踩镫失误的可能性,那匹马竟然还是发了狂。而且做手脚的人,根本不是冲着小牧去的。”
袁桃桃心中一抖,颤声问:“那是谁?”
赵康乐:“佟怀瑾。”
竟然是佟怀瑾?真的是佟怀瑾?袁桃桃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那里,赵康乐立即明白了,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发现了问题,却没有告诉小牧,导致佟怀瑾受伤,小牧也不会高兴的。”
袁桃桃却摇头,眼泪又滚了下来:“怎么说都是我害了他,从头到尾,都是因我而起。”
赵康乐心里发苦,从前也没见这姑娘这么爱哭,今天这是怎么了?哄女孩子什么的,他完全不会好么!好在袁桃桃很快停止了哭泣,但还是追问:“做手脚的那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