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笑笑摸摸他的头,笑道:“哪里就当个谢了,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给你起,谁给你起,只是姐姐读的书也不多,所以水平有限,希望你以后长大了别嫌弃就好。不过如果你不喜欢,等你以后弱冠了,可以起一个自己喜欢的表字,到时候亲近的人之间,都可以称呼你的表字。”杜笑笑这话,倒真不是谦虚,虽然在现代,她的确是重点大学本科毕业,可是那些东西在这里用不上,而白寄芙原身也因为早早离家,所以没什么水平,顶多是能够认字,简单书写,比较高深的,就完全没有接触过了。
赵大户没发现杜笑笑的打量,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被不被人打量,他此刻的关注点,全部都在面前这个自称叫做霍林的少年身上,他看起来有些激动,又好像有些忐忑,嘴里问道:“你是霍林?这次跟着去送货的那个霍林?那个一行人里唯一没被找到尸体的霍林?”
霍林一开始脸上还带着笑,可是听到后面尸体的部分,就严肃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沉重的答道:“是,赵老爷,我就是那个霍林。”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赵老爷,嘴里道:“这是田管家让我交给院里管家的,他叮嘱我,说咱们院内管家是他亲弟弟,为人稳重可以信任,还说让我告诉小田管家,让他亲手把这个纸包交给您,没想到现在我直接见到您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交给您了。”
赵老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本来只是想找到霍林问问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却不想接了这么个东西,于是也顾不上问其他,先把油纸包接过来打开,却不想还没全部打开,先从夹层里掉出一块儿手帕来,手帕是素白的,没什么花样,可是左上角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福字。
一直站在赵大户旁边没出声的一个黑脸汉子此刻突然激动起来,他上前一步抓住手帕,嘴里叫道:“老爷你看,是我哥的手帕。”说着,手下一抖,把手帕展开,只见上面用血斜斜的写着四个字“霍林可信”。黑脸汉子一惊,又叫道:“老爷你看,这真是我哥的笔迹,和他账本上留下的字一模一样。”
赵大户闻言接过来一看,果然,这就是自己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老管家的字迹,他的字还是他给自己当小厮的时候自己教的,绝不会认错。他匆忙将手绢翻覆,却发现整个手绢除了这四个字以外再没有其他信息,于是转手把手帕递还给小田管家,自己红着眼圈继续翻油纸包,然后发现,这包包的还挺严实,里外一共三层,而最后一层打开来,里面的东西坦露出来,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因为那竟是一沓厚厚的银票。
杜笑笑根据面额和厚度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怕不是有上万两,我的个乖乖,套句龙门客栈蔡八斗的名言,这是要发呀。她反思了一下前两天帮霍林包扎时处置这个油纸包的轻慢动作,觉得自己应该按个快退键回去然后焚香沐浴顶礼膜拜之后再去碰它,怎么就能那么随意的仍在枕头底下了呢?如果从购买力来讲,那也相当于现代的上千万人民币啊,哎,真是穷人穷命。
杜笑笑这边正在走神思考所以静默无声,却不想对面的赵大户一帮人也是配合的演起了默剧,赵大户身后的包括小田管家在内的几个下人都没说话,彼此对看了几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疑惑,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只剩下赵大户没有疑惑,但他却还是沉默了起来,他在感慨,感慨那位跟了自己几十年,最后的最后却没能得到善终的老家人,在生命的最后,居然还用这种方式完成了自己的嘱托。真是,所谓忠仆,当如是,只是,即使拿到了这笔失而复得的财产,他也并不开心,因为他其实更愿意,用这笔钱,换已经失去的那十几条性命。
朱大娘的焦急询问其实一半是担心,一半是试探,言语间目光几次悄悄溜向杜笑笑,要知道自家毕竟是下仆,虽然自打来了杜家就知道这家主子宽和仁厚,但也不好脸太大占人便宜,人家采买奴婢是为了侍候自家的,可不是买来打板供起来的。
她当然想要自家儿媳身体好起来,但这说起调养,一听就是年久日深的活计,不说这里边诊金药费要花费几何,只说这耽误了工,就已经是不大合适的。要知道,一般大户,若是签了死契的奴才生了病或者招了灾,大部分是打发出去自生自灭的,甚至有的心狠的,会趁着人看着还好的时候,贱卖出去,力求挽回损失的。
杜家虽然必定不会这么干,但不得主家一句话,到底心里不安,不好真的撂挑子的,若是主家不应,只怕只能自己平日里多做些,好替媳妇支应了。
那朱大娘本想着听主家一句话,却不想被这李氏接了话头,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只好一边敷衍着感谢,一边仍然将目光偷偷递了过来,指望得个主家准话。
第106章
两人闻声都是一愣,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是谁过来。还是杜笑笑先反应过来,对一旁站着的知兰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开门。知兰点了点头,转身就过去了。
门一开,发现外面站着两个年轻的女孩,看衣着,应该是一对主仆,穿着杏黄色丫鬟服饰的小丫头大概只有十一二岁,个子不高,圆脸,大概是没想到开门会这么快,她的手还举着,差点没敲到知兰身上去。
她身后跟着一位小姐,这位小姐看起来年龄大一些,五官秀丽,身段窈窕,穿一身雪白的衣裙,仙气渺渺的。
杜笑笑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就转身去看宋文秀,以为是她在这边的朋友,但宋文秀显然也不认识,她一脸茫然的问杜笑笑:“姐姐,这是你朋友么?”
杜笑笑见她也迷茫,知道这人应该是两人都不认识的,于是转头看过去,示意候在门口的知兰让开门请人进来,自己主动过去问。
毯子不是很大,杜笑笑没占地方,直接把逸安塞了过去,自己在外面用身子压紧了边角,才答道:“谢谢大娘,我这不是妹妹,是弟弟呢,只是家里穷,没钱新作,所以一直穿我的旧衣裳,看起来就像个女孩了。我爹去世了,娘生了重病,我们俩这是去镇上找亲戚帮忙去借两个钱,回去好给娘亲抓药呢。”这一番话,既解释了两人独自上路的疑惑,又点明了有可以求助的依仗,还变相的哭了哭穷,免得被人家惦记上。虽说就冲他俩这穷酸的样子,有眼色的都不会盯上他俩,可是出门在外,不怕过分小心,就怕疏忽大意,他们现在可是妥妥的弱势群体,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至于点明杜逸安的男生身份,就是她自己的一点想头了,因为虽然他们已经逃了出来,但不知道永康侯府会不会识破她的金蝉脱壳,如果识破,那么一对儿姐弟的组合显然比一对儿主仆姐妹要更容易被追查的人忽略掉,毕竟,在继母邱氏那里得到的消息,他们应该是一个中年妇女带一对儿姐妹花的组合,这个组合里,是没有男孩的。
“啊,原来是男孩呢,长得怪清秀的呢,哎呀,也是难为你们两个了,小小年纪,就要为了母亲奔忙。这一路走来,累不累啊,饿不饿?大娘这里啊,有早上烙的饼,还有水,渴了饿了跟我说啊,咱们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你们莫急啊!”大娘从自己身后翻出水囊和装饼的篮子,往两人这边推了推。
“多谢大娘好意,我们早上吃了出来的,不饿也不渴,而且多亏半路碰上您二老了,还没累呢,就享上福了,等下到了镇里,您把我们放在镇子口就行,我们自己去找亲戚,不耽误您二位的事情。”
“你们两个自己行么?要不?我让你们大爷帮着问问,他家在镇上住的年月多,认识的人也多。”
“不用,大娘,我们出门的时候,娘把怎么找都跟我们说清楚了,大娘放心,我们不会走丢的,就是这一路上给您二老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说的什么话,不就这么段儿路么?就你们两个小家伙,加一块儿还没我这老东西沉,能占多大地儿,我还得谢谢你们两个小的陪我这一路说说笑笑的呢,你不知道,就你大爷那个人,三杆子打不出个屁来,我每次和他出门,闷的咧,哈哈,不说不说了,这就到了,你们俩在这儿就下么?还是再往里走走?我们要去镇南头呢,可以一直捎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