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是木头做的鸟吗?”雯萝还有些发怔,看起来非常沉的模样,那怎么能飞起来?就是放到现代,也需要一个动力装置,才能带动那么沉的东西上天啊。
城下的流民有点惊讶,为什么城楼突然放出一只鸟儿,而且那只鸟儿就像通人性似得,丝毫不乱飞一点,直直地往子狐身上落去。
子狐也是同样的神情,直到他看清了那是一只什么样的鸟儿。他的眼睛越睁越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他伸出手,接住了那只木鸟。
这时,周围的人也看清了,这竟然是只木头雕成的鸟儿。大家纷纷惊讶至极地喊道,“天神,天神真的来了。他派出一只木鸟。如果不是天神,木鸟怎么能飞上天呢?”
这个时代的百姓们非常愚昧,对神灵的事情深信不疑,纷纷跪下来乱拜。
就不该来毛地。就不该听那几个人的。
好啦,现在天神不高兴了,都排除神使来给他们警告了。如果不退回去,下场定如阿雄一样。
流民们一边颤抖着一边想。
子狐颤颤巍巍地捧着木鸟。他只听说过墨家钜子能做出一种会飞的木鸟。但是从未亲眼见过,以为只是传说。这一见,简直觉得非同小可。他轻轻转动着木鸟,不明白为什么会将这样一个稀世珍宝送到他身边?
看到鸟喙里衔着一个白色奇怪小东西。他取了下来。纸块被风吹动掀开,露出里面的字迹。他心中微微一动,沿着折痕把纸块打开。接着目光猛然一震,下意识紧紧咬住干渴爆裂的嘴唇,直到一丝血腥味传到舌苔,他的眼睛才恢复清明。
思忖了一下后,他径直走到城门下,抬头就见高高的城楼上面放下一个运砖的大筐。
“各位,我去去就回来。”他对身旁傻站着的流民道。
接着钻进大筐,轻轻拽一拽绳子。只见大筐晃晃荡荡向上移去。他垂下目光,流民们纷纷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他越来越高。
子狐爬出大筐,首先看到的就是雯萝。
他曾听闻毛国君主是个女子。见到对方清丽又高贵,就像天上的神女,穿着罗衣,围着狐裘,一双丹凤眼细细地打量他。他突然生出一丝自惭形秽来,将木鸟和纸归还后,就垂下眼不敢再看。
“你是楚国人吗?”雯萝问。
“是。”子狐仍垂着眼。
“你为何来毛国。看起来你不像没饭吃的样子啊?”她继续问道,瞧那白净的脖子,流民的脖子可不是这个色。那都是一层层的污垢染成的褐色。
子狐沉默不语。
“你不说,对你自己的处境可一点帮助都没有啊。”她继续循循道。
“说了你也帮不了我。”子狐低声道。
雯萝笑盈盈道,“谁说我要帮你了?我就是想知道是谁派你来的,目的为何?”
子狐抬起眼,目露自嘲。
是啊,他以为自己是什么重要的人?凭什么就觉得自己会被人重视?凭什么就认定一国之君会主动帮助他?
“你可是息国君的后人?”墨染流突然问道。
子狐愣了一下,眼中出现复杂的目光。
对啊,他都忘了,这位可是楚国的前太子。息国被楚国所灭,而楚国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息国灭亡。据说一半都是这位太子的杰作。
“是又如何?”他忍不住出声呛道,尽管他心里清楚,息国自内而外的腐烂,就算没有人算计,也迟早会被灭国。他只是息国君一个不受宠爱的儿子。他只想救他的阿姊,别的他什么都不想管。
“虽然息国被灭,但是楚国有待息国的贵族,你不应该以这幅面貌来毛国啊?可是有人拿捏住你的什么把柄?”墨染流又问。
子狐突然涌出一丝希望,也许,也许他可以帮他。
“是夏觞,他扣下我的阿姊。”提起这个,他鼻翼喘着粗气,心里一阵愤怒,“我阿父虽然被楚君优待,但是他年纪大了,早与前年就去了。剩下的兄弟姊妹瓜分了家财。我和阿姊被赶出来。上个月,阿姊拿束卷换米粮,被夏觞的儿子瞧中了,掳回家中。”
“我几次上门都被打回来。直到那日,夏觞对我说,楚国边境出现一小支流民,几千人。只要我混进去,指引他们到毛国,给毛国找些麻烦。他就放我阿姊回家。”
“那夏觞不就是前段时期来毛国的使者吗?”雯萝印象深刻,因为其他三国的使者都回国了,只有他闯女厕所被人一顿好揍,扭送官府。差点遭受鞭刑。所以,这是回去以后报复毛国吗?果然任何人祸都是有原因的。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就你一人就能将几千流民变为万人?”她有些不信。
“除了我,还有一个叫阿雄的人。他是夏觞的亲信,已经被,”子狐顿了一下,“被天罚……”
人才啊,组织能力相当不错啊。雯萝眼睛一亮。“你去跟下面的人说,如果有愿意留在毛国的,明年开春,我会授以他们田亩。但是,如有不务耕种,专事末作者,就会沦为游民,去除毛国户籍。”她停了一下,“青壮男子还可入军户。”
子狐猛地抬起头,“姬候真愿收容全部流民?”这一路上,虽然他在利用流民,但是流民的疾苦也看到眼里。有国家愿意收留流民,他打心眼里高兴。但是高兴之余,他不由得小声问道,“听闻毛人无论国人野人都可每月领到一份米粮。不知道这群流民?”
“亦有。”雯萝点点头。
子狐眼睛变得惊喜,“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但是,抢了谁的衣服米粮都得还回去,并且按毛国的律法,执行十鞭刑罚。米粮如果吃了,就立下契约,来年秋收的时候偿还。”雯萝神情肃穆道。
子狐一一点头,“他们会答应的。”不过是十鞭之刑,却能有栖身之地,这让本来就讨生活的流民,哪个不愿意呢?
他非常高兴地往筐那走,准备下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苏棠突然唤住了他。
“你这样回去,你阿姊怎么办?”
他一下子僵在那里,是啊,他不仅没有给毛国找到事,还替流民找到了安身之处。
“你可以这样回复夏觞,就说是你劝说毛国君主收留流民的。而且不但收留还予以户籍。以毛国的财力,哪里能够支撑这样的人口。这不就是天大的麻烦吗?”
果然是纵横家,诡辩果然厉害。雯萝暗想,若不是她深知粮仓储备,就真的要为之忧心了。
“毛国不堪重负吗?”子狐首先就信了,毛国毕竟离息国很近,在他的认知里,毛国一直是个贫穷的国家。
但他看见对面那几个人神情中一点微微的笑意时,就知道自己定是猜错了。
雯萝看着他重新乘着筐子下去了,“这个人,看起来很有才华。”想留下他。毛国如今最缺人才。想想那些豢养门客的人吧,随便一个什么君,就有三千门客。
“此人是兵家穰苴的弟子。息国灭亡,曾有人提出让他入朝为将。但是更多的人担心息国被灭,其心不纯。再加上他一直在装傻卖乖,所以默默无闻至今。”墨染流道。
“那他很聪明啊。”苏棠赞道。
“钜子定是想到如何把他留下的方法了?”雯萝问。
墨染流微微一笑,“还需翁主配合。”
“我?”她正要再问,就听城下一片欢呼声以及称颂她的声音。哇,不用想,她已经听到了能量币跳动的声音,想来又是一大笔收入。
流民入城以后,雯萝一下子忙了起来。对于毛国的户籍她一直有个想法。
首先就是国人和野人的分别。野人不被允许参军,也不能学习技能。这实在是种偏见和浪费。她之前的领粮政策,把国人野人放在一个类别就是想尝试一下。因此,流民通通入了国人的户籍,同时彻底取消国野之分。大概毛国太穷了,连一个像样的大户都没有。触及不到谁的利益,政令实施的非常顺利,根本没人反对。
借着,她允许流民在城外筑屋,形成村落。每个村落都设立里正,便于管辖。同时发放葛布和当月的米粮份额,助流民度过寒冬。
一场流民危机就这么解决了。毛人各个都眉开眼笑。他们尝到了领粮政策的好处,哪里舍得离开故土。
因为不缺吃喝,一时间,毛国内外都喜气洋洋。
忙完这一切,她给楚国君写了一封感谢信。信里热情洋溢地赞扬了楚国君的高风亮节。知道毛国缺人,就千方百计给她送来一万流民。